云溪灵眼神闪了闪,青浅又道:“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自大小姐死后就一直呆在大夫人身边。印象中她是个沉默寡言且非常听话的人,可今天竟然会违背主子的意愿,着实很奇怪。”
云溪灵耐心的听着青浅分析,等对方的话都说完后,才悠然的望着布满云层的天空,“青浅也越来越聪明了。”
青浅闻言脸颊逐渐染上红晕,“小姐又打趣奴婢。”
云溪灵哈哈一笑,“这可不是打趣。”说罢又目光落在远方那遥不可及的天际,喃喃着:“无论是你还是青璃都越发的有主见了。这很好,真的很好。”
“小姐?”云溪灵的话让青浅满腹疑惑,心中似乎升起了一种朦胧的情绪,可还没等她去细想,迎秋就走了过来。她恭敬的对着云溪灵福了福身,“让郡主久等了。”说罢,也不耽误,直接就引着云溪灵来到了雅菡阁门前。
昔日精致华贵的庭院被人上了重重枷锁,迎秋上前将悬挂着的大锁打开,原先被安排砸门的小厮则手持工具守在两侧。
迎秋看了一眼他们,低声请求道:“此处毕竟是大小姐闺阁,可否请郡主.....”她说到这里视线就朝小厮等人的身上望去。
云溪灵了然,衣袖一挥就让那些人退下。
“奴婢多谢郡主体恤。”迎秋收回目光,用力一推,那道紧闭的大门便缓缓敞开。
雅菡阁内大部分植被都披上了洁白的雪衣,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独有屋前的两株红梅点缀。迎秋轻车熟路的引云溪灵来到书房,“郡主请便,奴婢去为您泡壶热茶。”
说完也不给他人表态的机会,快步就朝小厨房赶去。
“无事献殷勤。”青浅瘪着嘴嘀咕。
云溪灵神色不变,视线精准的落在书案上那露出一角的宣纸上,她绕到桌后将桌上的经文移开,崭新而光滑的宣纸映入眼帘。
许是被人刻意保存的缘故,纸张上隐约还能嗅到淡雅的清香。云溪灵几乎是一眼就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正当她准备让青浅将宣纸收起时,迎秋端着茶走了过来,她瞥了眼青浅手中的宣纸,道:“这是之前秦大人送来的,专门赠予小姐用来抄写经书。”
三言两语间便将宣纸来源说了出来。
云溪灵没有接她的话,泡好的热茶也被搁在一边无人问津。迎秋小弧度的皱了皱眉,正当她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云溪灵突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你直接带我来她的书房,大夫人不会责骂吗?”
迎秋先是一愣,“这个郡主不必担忧。”说着余光瞥见云溪灵唇边的浅笑后,双瞳急缩。迎秋努力控制着情绪,可那不断收紧的右手到底是暴露了主人的不安。
云溪灵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不知何时已然紧锁的楠木大门上、迎秋微弯的腰直了起来,脸上一改恭敬,浅色的眼眸中杀意四起。
“郡主当真聪慧。”迎秋握着早就准备好的短剑,一步步朝她逼近。青浅紧绷着身体,“刺杀郡主可是死罪。”
迎秋轻笑着歪了歪头,“没关系。”反正今天她就没打算在活着走出雅菡阁大门。迎秋冰冷的盯着眼前处变不惊的粉衣女子,“大小姐有言,她一人在下面着实寂寞,命奴婢请郡主早日下去同她作伴。”
话音还没落地,尖锐的短刃就朝着面门而来。纵使云溪灵早有准备,但迎秋有武功在身,到底是让刀尖擦着肩膀而过。
云溪灵瞟了眼渗血肩膀,“刀上涂了毒,准备挺充分的。”
迎秋冷着脸神情没有半分放松,就在她再次攻过来的时候,云溪灵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响声回荡在书房内,迎秋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无限放大,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朝云溪灵扑去。
视线中闯入一抹黑影,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时,迎秋的身体就已经重重倒地,持着短剑的右手无力垂落,她急促的呼吸着,仿佛这样可以缓解痛苦。
夜九踢开地上的兵刃,一言不发的站在云溪灵身后。没有阳光照射的阴影下,身着黑衣的他显得越发危险。
云溪灵浅笑的俯视着迎秋,伸手让青浅将藏在身上的血包解开。当一袋袋装满血的小包出现在迎秋眼中时,她不由的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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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刚刚是故意的!”迎秋匍匐在地上,努力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撑了起来。
云溪灵抖了抖轻便不少的衣衫,“抱歉啊,我赶时间,要是不那样说,你恐怕还要等上一会儿才肯动手。”
温和的道歉不但没起到任何安慰效果,反而让迎秋恼羞成怒。“郡主既知会遭遇不测,又何必跑这一趟。”这话说的明里暗里都在骂云溪灵有病。
青浅轻轻翻了个白眼,“对于一个已知的危险,你觉得是早了早好,还是任由其发展的好?如此浅显的道理,你身为大小姐的心腹会不懂?”
“你!”迎秋语塞。
“青浅把宣纸收好,该回去了。”云溪灵没兴趣在留着这里。正当她要抬腿时,迎秋像疯了似的拦在门前,她睁着双充血的眼睛,“郡主,今日这雅菡阁你是走不出去的。”
云溪灵微歪着头,“就凭你?”
迎秋没有说话,随手便将准备好的火折甩了出去,书房外冒起浓浓的烟雾,冲鼻的焦味随之而来,迎秋大笑道:“一起下地狱吧!!!”
女人得意的笑声伴随着屋外的浓烟升腾而起,她在等,等那位处变不惊的郡主露出惊恐和慌乱,可等了半天,屋中依旧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门外的浓烟翻滚,可屋内始终不见半点火星。大笑中的迎秋也察觉出了怪异。抬眼望去,身处屋内的云溪灵和夜九神色淡然,对屋外的浓烟烈火视如无睹,就连那个没多大胆子的青浅也没有半分慌张。
意料之外的场面让迎秋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狼狈的半坐在地上,余光瞥见青浅那夹杂着同情的眼神后,突然低笑了起来。可越是笑脸上的绝望就越是明显。
青浅深吸了口气,“不想笑就别笑了,看着就别扭。”
迎秋笑咳着擦去唇边殷红,直直看着云溪灵,“又被你领先了一步,看来大小姐的心愿是要落空了。”
云溪灵侧身俯视着迎秋的双瞳深邃,“你倒是衷心。”
迎秋自嘲着咧开嘴,“瞧郡主说的,迎秋一介婢子,当然是主人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迎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双瞳涣散。
青浅秀眉微蹙,夜九便淡淡道:“她事先服了毒。”
云溪灵脸上闪过了然。
随着书房大门的敞开,屋外的浓烟也随之散去。奉命藏在屋外的青书等人手持蒲扇,顶着满脸的烟灰从暗处走出。
瞧他们被烟熏的双眼通红,青浅同情之余忍不住闷笑,“青书你可别揉了,越揉越脏。”
青书即嫌弃又无可奈的用手背压着唇,咳声接连不断的溢出,“小姐...可以收了吧?”青书苦大仇深的望着堆放在各处的草木。
云溪灵安抚的点了点头,“辛苦了,等会儿记得来找青浅领赏钱。”
下人们一听,刚刚被烟熏了通红的双眼不疼了,喉咙也不痒了,一个个手脚利索的收拾着残局。青浅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留意身后的书房,“小姐,里面那个咱们就不管了么?”
这个‘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云溪灵清澈的凤眸中倒映着白雪,“小九会处理的。”青浅抿唇叹了一下,望着大伙忙碌的背影,心中的后怕这会儿才升了起来。“辛亏小姐早有准备,调换了迎秋藏在四周的酒坛,不然.....”说着,脑中不自觉的幻想出被烈火包围的场景。
雅菡阁久封不开,附近的下人也被喝令不许接近。若真被迎秋得手,那后果简直无法预料。青浅心有余悸搓着双臂,“看不出来啊,大小姐死了还不给人清净。”
要不是云溪灵前几天让她留意,偷偷派人潜入这里,单凭青浅是根本想不到云溪雅还留了一手。“小姐,你是怎么想到雅菡阁有问题的?”
迎着她崇拜的眼神,云溪灵噗的笑了出来。她抬手摸了摸青浅额头翘起的发丝,“因为我坚信,世上不会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早在云溪雅提出让她查太后咳血的真相时,云溪灵就心生戒备。或者在别人眼中,云溪雅已经去世那么一切恩怨也该随她的死而消散。可云溪灵太了解她了,那个人骄傲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在临死前转了性。所谓的查明真相不过是个借口,为的就是引她前往雅菡阁,以便迎秋动手。
“可是,一般来说在遇到这种情况,也很难联想到这些。”青浅不知不觉中也在学着青璃追问原因。
云溪灵微微一笑,抚摸着手腕上赤血蛇冰凉的身体,“话是这样,但问题是向我发出求助的那个人是云溪雅呀。”
这话让青浅醍醐灌顶般瞬间抓住了其中的违和。确实,如果是在平常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求助,这并不奇怪。但问题是她们两人间势同水火,就算太后咳血另有隐情,照云溪雅的性格而言,她的自尊绝不会应许自己向小姐低头。可事实却是与此相反,云溪雅不但没有出言误导,甚至很贴心的说出了事情的疑点。能促使她做出这一切的只有一个原因。
她要云溪灵死!
小主,
正如云溪灵了解她一样,她也非常了解云溪灵。这个人虽说性情冷淡,可是对她在意的人却做不到视而不见。只要抛出太后咳血的些许疑点,那个女人就一定会咬死不放,届时也必然亲临此处,只要提前布置好,那么雅菡阁就是她云溪灵的葬身之处!
当然,为了确保计划能成功。云溪雅也做了两手准备,最直观的就是迎秋将人带来后直接杀死;若此计不行,便引燃酒坛来个玉石俱焚。而要想实施这步棋她就必须死。只有用她的命才能消减云溪灵的警惕。
云溪雅从不甘居人后,哪怕是死她也要用自己的死亡来设下这个致命陷阱!
说真的,要不是云溪灵重活一世心思越发缜密,只怕也很难在云溪雅死后继续设防。
“简直太可怕了。”青浅唏嘘。
云溪灵闲庭漫步的穿过走廊,身后雅菡阁的影子渐渐远去,她意味深长的望着空中云层,“可惜了...”轻柔的低语转瞬及散,就连跟在她身边的青浅都没有注意到。
另一边,明燕和孩子被一群人搀扶着坐上轿撵,夕芙友善的对着林嬷嬷道:“请嬷嬷代为转告郡主,这些日子多谢了。”
林嬷嬷望了眼候在大门前的宫人,似有不解,“公主夫人才诞下孩儿,这儿就要移驾了?”
夕芙知晓此人是云溪灵的奶娘,爱屋及乌下对她也多了份耐心,“公主产子的事传到了上去,皇后娘娘不放心,这不就让人接公主回宫小住。”
“原来如此,娘娘爱女心切,公主好福气。”林嬷嬷非常好说话的陪着她们来到大门前,夕芙临走前又是一番道谢,而明燕和孩子从始至终不曾露脸。
林嬷嬷穿着棉衣站在门前,夕芙朝她点了点头后回到撵中,虽然二人什么都没说,但大家心里清楚,所谓的回宫小住是没有归期的。
云府现如今的状况,越早离开越好。林嬷嬷吐着白气,拢紧了棉衣朝内院而去,行走间正好碰上了神色凝重的云溪可,林嬷嬷停下脚步对着她弯了弯腰,“四小姐。”
乍一响起的声音拉回了云溪可的思绪,她眉眼一弯,迅速掩去眼中神色乖巧一笑,“林嬷嬷,好久不见。”
林嬷嬷含着浅笑,“瞧四小姐神色匆匆,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没有没有。”云溪可笑着挥手,甜美的俏颜上写满可怜,“就是这段时间府里的气氛越发紧张,我看着又担心又害怕。”
云溪可的长相本就白净乖巧,此刻在配上那委屈巴巴的神色,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惜。林嬷嬷对她的态度说不上亲近,但也谈不到讨厌。念及她以往不曾为难云溪灵,当下便耐心安慰了几句。
云溪可乖乖的听她说,不时还点点头。尽管面上表现的淡然冷静,可眉宇间的那丝不安还是落入了林嬷嬷的眼中。
凌冽的寒风卷着冬雪吹过,突然减低的温度激得云溪可抖了抖身子,林嬷嬷见状也不在多言,退了两步将路让开,“天寒地冻,四小姐且快些回屋吧。”
云溪可从善如流,刚走了两步后突然问道:“嬷嬷,府中所发生的一切,二姐姐知道吗?”
林嬷嬷低垂的双眸渐暗,抬首间只见她笑容和蔼,“天有不测风云,小姐非神又岂能样样洞察。”说罢,林嬷嬷直视着三步外云溪可的背影反问道:“四小姐以为呢?”
云溪可闻言眼中闪过挣扎。须臾后,攥紧了隐藏于袖下的粉拳,皓齿轻咬红唇下定决心般的扬起笑容,“嬷嬷所言有理。”
话落,便不再停留。
林嬷嬷目送着她离开在绕过长廊的那刻,目光突然转向了云溪可来时的方向,布满细纹的双眼渐渐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