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风翩然而落,将刀刃丢开,双手交握恭敬地行礼,“事从权宜,微臣得罪了。”说完,他封了肖烨擎周身大穴,“带下去。”
两个黑衣人接过肖烨擎僵硬的身体,将人推入有许知妧的马厢中,随后就和其余时间清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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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等会儿他的尸体要怎么处理?”黑衣杀手面无表情的踢了踢阿福的身体。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眩晕的阿福用力怒瞪着,秦沐风神色淡淡,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冰冷。“一个小角色,死了倒比活着有用。”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剥夺了阿福最后的生机。
对于自己的死亡,阿福似乎并不意外。他本就是个早该死去的人,苟且偷生多年不过是心有所系,才迟迟不肯赴死。如今重负卸下,于生死他早已看淡,只是可惜不能亲眼看着小姐康复……刀锋下,阿福憨厚的脸上定格下复杂的神情。
秦沐风见状,心中怪异一闪而过。
“大人,主上来了。”黑衣杀手在他耳边低语。
秦沐风眨了眨眼,还来不及抓住方才的那丝怪异,“我先过去,这边你们尽快处理。”随后,他转身朝不远处的山腹而去。
茂密的树林中有一人负手而立,寒阳透过枝叶在对方身上留下点点光斑,余辉辗转间将那人衣摆上的暗纹展露无疑。显然,此人身份贵重。
“主上。”秦沐风脸上虚伪的神色敛去,朝着那人单膝跪下。
“事情可还顺利?”那人沉声询问。
秦沐风擒着自信的神情,“尽在掌握之中。不过属下尚有一事不明。许小姐的存在对您来说是个隐患,您为何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负手之人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来。那张严肃古板的国字脸上沉淀着叹息,“小妧到底是太傅的女儿,本王曾答应过太傅会放她一条生路。”
放她一条生路,却把人折腾的疯疯癫癫,如此还不如杀了。秦沐风低垂的眼帘下闪过嗤笑,“那么三皇子呢?他是最清楚幸姑娘下落的人,也不能动吗?”
恭亲王摩挲着自己的指腹,墨眸沉着,“阿幸的事本王另有打算。至于肖烨擎就先关着,吩咐下去,别伤了他。”说罢,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件,“边关战事连绵,皇家顾及依瑶公主连连退让,如今拓跋入侵我北越国境,引得邻城百姓惶惶不安。拓跋奕也来信说,最多两日,便可与北山兵马会和直逼京都。你借这个噱头在添上把火,提前让京都乱起来。”
秦沐风接过信件,“那这边的事……”
“自会有人接手。”恭亲王冷淡的打断,余光瞥见秦沐风微蹙的眉头后,沉声道:“最近的事你都办的很好,各方计划也进行的非常顺利。多则两日,北越就尽归本王所有,届时爱卿亦可封侯拜相,一展抱负。”
这句话可谓是说出了秦沐风的野心,从进京都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为此努力。区区一个三品官根本满足不了他,秦沐风要的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地位,而恭亲王的出现,恰巧给了他一条捷径。
“如今陛下卧床不起,太子当政,太后也退居幽梅宛。若想让事情顺利。属下以为需将温御调出京都,在派人分散画子息的注意。如此一来,太子身边能用的就只剩下个自顾不暇的宁垣之。”秦沐风站起身分析道:“南御史一家已为弃子,最后的作用也就是探查到许小姐的藏身之处。如今许小姐落在我们手中,那么南御史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他们一家的死活属下以为不必在管。反倒是云侯府有些麻烦。”
“你还在担心那个叫云溪灵的丫头?”恭亲王冷哼,“说来也是奇怪的很。你三翻四次出手,派出那么多人,居然还除不掉一个小丫头?若非了解你的心性,本王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暗中放水了。”
充满调侃意味的话语并没有缓解秦沐风的心绪,“她的确很奇怪。我甚至怀疑灾银案发和蛇首落网,就是她的杰作。”秦沐风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云溪灵身上存在的变数太多,如果可以,属下希望主上能让云霄鹏立刻杀了她。”
恭亲王哄然大笑,“云霄鹏刚刚丧女不久,你要他杀云溪灵并不现实。何况那个老狐狸还妄想着靠这个女儿东山再起。”
“可是……”秦沐风剑眉紧锁。
恭亲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杀是不能杀,不过那么聪明的丫头还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说着,话锋一转,“本王已经命人将千日散交给了云霄鹏。”
秦沐风双唇起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千日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是皇室独有的一种慢性毒药。中者需定期服用解药,以缓解剧痛。曾经的几位皇帝在世时,四方诸侯皆受制于此,北越的发展也突飞猛进。可自从肖慕即位后,他便将千日散尽毁,实行仁政,与邻国结秦晋之好、签下协议互不侵犯,以至于国土迟迟无法扩冲。
而如今太子肖烨墨更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脾气,喜和反战。总觉得对民应亲和执政,不愿动用武力征服。此举,让恭亲王夺位之心越发坚定。
望着恭亲王胜券在握的模样,秦沐风内心无奈摇头,他还是觉得云溪灵这个人不可留,可惜主子不听,他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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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但愿这千日散真能成为云溪灵的枷锁。秦沐风轻吐着浊气,仰头望着逐渐阴暗下来的天空。
细密的雪花不知何时又在天地间飞舞,转眼便将人们的发丝打湿。
云轩阁内,青浅挽着一小篮子的梅花走到云溪灵面前。“小姐,这些落梅奴婢都洗干净了,要直接放进去吗?”她边说边指着沸腾的小炉。
云溪灵摇了摇头,“再等等。”炉中鲜嫩的梅花瓣与雪水相融,烹煮后呈现出漂亮的水红色。
细雪之下,热气接连不断的从炉口升起,伴随着白雾浮现的同时,那股独属于梅的幽香也瞬间扑面而来。青浅深吸了口气,沁人的花香让她不由地弯起双眼。
云溪灵面色温和的将稀释好的蜂蜜倒入其中,“大夫人那边安静下来了?”
青浅拢了下围脖,笑嘻嘻地将完好的花瓣放入炉中,“她倒是不想安静,不过身体不允许啊。方大夫说大夫人本就忧伤过重,还没从丧女的事儿上缓过来,就惊闻娘家大难。怒急之下动了胎气,孩子没留住不说,身体也伤了根本,如今全凭药吊着口气。”
青浅越说越高兴,活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云溪灵神色自若,手中搅拌着已经成型的梅花蜜。“云霄鹏什么态度?”
“老爷只嘱咐让人多休息,其他就没说什么了。”青浅微微收敛笑容,“不过在奴婢看来,老爷根本就不在意,大夫人流产后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就去了公主夫人那儿。”
“御史府一倒,南月荣的倚仗也就没了。左右不过弃子,当然没必要再为了她浪费时间。”粉衣女子语气平和,可言辞间尽显冷漠。
青浅眉头轻皱,“好歹是夫妻一场,老爷这样做,也太不尽人情了。”
话落,云溪灵神色淡然的捏起篮中落梅把玩,鲜红的花瓣流转于纤长的指间,她压低声音,“这才符合他的性格呀。”话落的刹那,指尖的那片花瓣也飘然落下。
云溪灵抬手将炉盖盖好,站起身仰了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双眼微眯,无由头的问了一句,“快未时三刻了吧。”蝴蝶还没回来,那就证明事情有变。
后面的话云溪灵并没有说出口,青浅愣了愣,“对。”
“把这炉梅蜜茶送去霖院吧。”云溪灵收回视线,“记得告诉小霖,让他抽空去帮我折些梅枝来。”
青浅小心的将炉子拎起,“好的,奴婢这就去。”说完,就让白鹭帮忙抬着调好的蜂蜜一同前往霖院。
她们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夜七就从墙上翻了下来。“小姐,刚刚夜九传来消息。有人将阿福的尸体丢在宫门前,并且在尸体上留了字条向朝廷挑衅。另外,御小将军在半盏茶前离开了京都,似乎是要前往边关,协助五皇子夺回失地。”
“照这么说来,京都就更乱了,画世子也忙得脚不沾地吧。”云溪灵对这些消息毫不意外,她将之前特意留的梅蜜茶递了过去。
“是的,阿福的尸体最初由百姓发现。加上不知从哪儿传出拓跋族入侵的消息,搞的京都上下都不得安宁。画世子正带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夜七眨巴着眼睛,受宠若惊的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后,那股沁着梅露甜蜜的清香瞬间在口中弥漫。
夜七双眼一亮,余光扫见云溪灵平静的神色,忍不住问,“小姐,你都是怎么料到的这些?”
云溪灵慢品着花蜜,“其实就和下棋一样,只要你认真对待你的每一个对手,观棋路思其心。多番思量之下,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夜七频频点头,对云溪灵也越发钦佩。毕竟,早在小姐还困于牢狱时,就设想过许知妧进京会遇到的诸多变数,其中就包括了,阿福也许难逃一劫。有了这些潜在的隐患,云溪灵自然也准备了各种与之相应的对策。那时的夜七只觉得小姐谨慎过度,明明计划那么详细,怎么可能会有变故。
然而事实证明,云溪灵的谨慎是对的。夜七越想就越是感慨,眼中也带上了极淡的得意。看看,辛亏当年他自告奋勇来服侍小姐,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也长进了不少呢。
夜七是个好热闹的,一想到这盘棋即将收尾,就兴奋的摩拳擦掌,“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云溪灵抿了抿花茶,“等。”
“等,为什么?”夜七不解。
“小七,你觉得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云溪灵突然扯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夜七摸着自己的下巴,“谦和有礼、博学多才,心思缜密、待人温和,以后定然是位仁君。”
“要这么形容也没错。”云溪灵失笑,“就像你说的,他是位心思缜密的仁君。我们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他的手段了。”
闻言,夜七的双眼微瞪,“小姐,莫非这局棋里还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