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都过去了。”云溪灵一反常态,“我在宫中听闻,自宁国公案重申的消息公开后,南御史就多次上门拜访,不知道您二位商量出什么对策没?”
云霄鹏眼中笑意顿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他走近几步压低身子,声音冰冷,“灵儿,为父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
云溪灵也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神情,如他一般冷漠的说道:“那我也奉劝侯爷一句,珍惜当下。”
父女两一站一坐,眼中的温度一个比一个低。无声的硝烟渐渐从两人中间散开,院内伺候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企图逃离这充满火药味的院落。
好在压抑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被李管家匆匆打破。
“侯爷,宫中急诏,让您速速入宫。”李管家神情慌张。云霄鹏直起腰,眉宇间透出淡淡不悦,“进宫而已,这般慌张成何体统。”
李管家面露苦涩,“可是,可是咱们府邸前后都被禁军围住了。”那些人一个个拿着刀,神情冰冷,看着都瘆。
云霄鹏听到‘禁军’二字时,心就沉了下来。他瞟了一眼笑容温婉的云溪灵,右手拇指轻掐着食指,“灵儿这几日受了委屈,就在院中好生休息,没有本侯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说完,便甩袖离去。
云霄鹏的一番话明着照顾暗着禁足。这不,他前脚离开,后脚云轩阁就被家里的侍卫围了起来。
青浅端着热好的茶水微微蹙眉,翠嬷嬷视如无睹的在云溪灵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便拉着青璃回房背书。看着云轩阁外的侍从,云溪灵也不在意,她心情颇好的命人在院中放了火炉和食物,准备烤只烧鸡提前庆祝。
夜七好不容易办完事,刚赶回来就闻到院中的阵阵清香,他足尖轻点如飞燕般掠过高墙,人还没落地就朝着云溪灵一阵挥手,“小姐,小姐我回来啦!”
青浅翻烧鸡的手停了一下,撇头看着夜七从玉兰树上跳下,夜七将包裹往身后一甩,不顾满身风尘蹭了过去。他深吸了口气,“好香啊,刚好忙了一晚上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云溪灵笑着让青浅扯下一个鸡腿,“这是小浅的拿手菜,尝尝。”
夜七毫不客气的接过,盘腿就坐在地上。青浅看他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嘟起嘴,“该在的时候不在,不该在的时候倒次次都能赶上。”
夜七一愣,“出事了?”他奉云溪灵的命,暗中寻找阿福取得信物,而后马不停蹄的跟蝴蝶去了郊外转交许知妧,紧接着还跑了将军府和画国公府;最后又连夜去了一趟行宫面见莲大人,现下才刚刚把事儿处理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呢。
“可不嘛,差点儿就没命了。”青浅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儿就心有余悸,好不容易逮到个可以说话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夜七抬手擦了擦鼻尖,眼中的神色颇为无奈。晓是他也没想到,就那么短短的一晚上云溪灵都能遇刺。哎,看来这以后必须给小姐身边留一个会武功的。
“好了小浅,小七是奉命出去办事,你怪他做什么。”云溪灵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弹,而后转身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夜七立刻挺直了背,“非常顺利,许小姐在见到信物后,整个人明显平静了不少。不过她还是对我们存有戒心,直言要阿福或者宁世子亲自接她进京。”
“情理之中。”云溪灵慢悠悠的往火炉里添木柴。
夜七撇嘴耸肩,“蝴蝶还留守在郊外保护她的安全,我也将话转告给了御小将军。相信最多三日,许小姐便会入京。届时,云侯府必有大变。”
“画国公府那边人抓到了吧。”云溪灵的语气平平,显然对此事极有把握。夜七点了点头,“一切尽如小姐所料,饵一抛出去鱼就上钩了。”
“好极了。”云溪灵眼中笑容深邃,手指虚点了火炉。如今所有的棋子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就等着那位幕后之人自己跳出来了。
小院这边吃着烧鸡谈笑风生,朝堂那边却是众臣皆惊一片哗然。
早朝之上,本该死去的宁国公长子宁垣之在肖烨擎的陪伴下出现在众人眼前。宁垣之手吊着绷带,一瘸一瘸的走到殿中,“垣之参见陛下。”
皇帝俯视着他那酷似故人的眉眼,余光瞥见手臂上厚重的绷带后,对着何贵挥了挥手,“赐座。”
皇帝略显温和的态度让朝臣们极为不解。宁家当年犯的可是欺君莫逆的死罪,可如今这本该死去的罪臣之子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上,实在让人困惑。
当然,这还只是其次,更让人震惊的是宁垣之在朝上为父翻案,当曾经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逐一揭露后,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南御史一派的人认为是宁垣之在胡搅蛮缠,而曾与宁家交好的一派则恳求圣上为宁家洗冤。两派各执一词,吵的不可开交。眼瞅着都要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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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证再此,请陛下过目。”温御的声音打断了两派的争执,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查到的证据上呈。同时,肖烨墨也带着阿福走到众人眼前,他朝着皇帝拱手,“回父皇,能证明宁家有冤的还有阿福这个人证。”
憨厚的傻厨子平静的跪下,“阿福参见圣上。”清晰的话语和坚韧的眼神,让在场众人一愣。
恭亲王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傻子?”
阿福低着头,“当初为保性命不得不装疯卖傻,还望王爷息怒。”
恭亲王一时语塞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怒,阿福轻吸了口气,将之前宁垣之没有说到的地方补充完整。但他们二人都有意的忽略了云霄鹏私换密函与许知妧之事。
在血淋淋的事实下,南御史一派气焰骤然消减。
“撒谎!他们在撒谎!”南御史不死心,大声喊着企图掩盖内心的惊恐。
宁垣之讥笑,“御史大人那么紧张做甚,莫不是做贼心虚。”
“胡言乱语,本御史一心为圣上分忧,何曾轮到你这黄口小儿说话。”南御史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恶意。
“是非曲折,陛下自有判断,两位稍安勿躁。”画子息英俊的脸上笑容清冷。
他的话引来了不少固执派的瞪视。恭亲王低咳了咳,视线一直徘徊在阿福身上,那张国字脸也看不出什么喜怒。而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云霄鹏则时刻留意着皇帝的表情,在看到那些密信和阿福出现之后,他就知道,宁家的案子,翻了。
云霄鹏内心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高位上的天子沉沉拜下。
“云侯你做什么?!”南御史双眼瞪大。
云霄鹏没有看他,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微臣当年一时不查,被有心人利用,害的宁国公一家含冤惨死,实属大罪!”说完他抬头欣慰的看着宁垣之,往日刻板的双眼泛红,“辛而老天有眼,让宁兄的孩子逃过此劫。今日冤案昭雪,宁兄在天上也能瞑目了。”
云霄鹏一边说一边抬袖擦着眼角,表情中夹杂着对旧友的怀念和浓浓的自责。
若不是清楚云霄鹏的品行,宁垣之都想为他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鼓掌了。
“陛下,当年微臣得知宁兄欲反时,着实气急攻心。拿到假信件时也忘了细查,才会导致惨案发生。微臣自知罪不可恕,也无言面对宁兄在天之灵。”说到这里,云霄鹏突然站起身猛的朝梁柱上撞去。
这一举动令不少人惊呼出声。眼看云霄鹏就要血溅当场了,秦沐风和肖烨擎不约而同的飞身而至,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的手臂。
“云侯爷,你这是做甚!”秦沐风不赞同的摇头。肖烨擎的视线在他们二人间转了一下,嘴边的笑容显得甚是漫不经心。
云霄鹏悲痛交加的跌坐在地上,声音呜咽,“我,我真是无颜苟活于世啊.........”
皇帝冷眼看了半天,幽幽叹息,“云侯别自责了,当时的情况也不能全怪你。”
“微臣,微臣......”云霄鹏神情悲鸣,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南御史早在他认罪的时候就脸露死色,如果说云霄鹏是情急之下递了把刀,那他南家就是亲自挥刀的人。
现如今冤案昭雪,南家在劫难逃!
南御史瘫坐在地上,灰暗的眼神中透出冰冷。云霄鹏这个该死的老狐狸,现在他算明白了,难怪事发的时候,这人不急不慌,搞了半天是早就想到了办法,把他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陛下,此等冤案简直令人发指。臣等恳请陛下还宁国公清白,为宁家翻案!”
“恳请陛下为宁家翻案。”朝臣们齐呼。
恭亲王紧皱着眉头吐了口浊气,“皇兄,臣弟附议。”
“准奏。”
皇帝一语落下,阿福和宁垣之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朝堂上也是欣喜之声此起彼伏。肖烨墨重重拍了拍宁垣之的肩膀,“恭喜。”
宁垣之吸了吸鼻子,忍着泪意笑道:“谢了。”
温御和画子息默契一笑,肖烨擎挑了挑眉,“就一个谢字啊,垣之你也太小气,怎么也得请咱们吃碗面呀。”
“有有有,等我伤好了,别说吃面,请你们喝酒都行。”宁垣之板着的脸上又露出了曾经大伙熟悉的笑容。
望着下方小辈们的笑颜,皇帝哑声低笑,朱笔在明黄的宣纸上一挥,两道圣旨即刻下达。一份是他的罪己诏,在诏书中北越皇帝亲自向宁家致歉,并为宁氏一族的正名。都城内由三皇子亲选地皮,找人重建当年的宁国公府。其次,宁垣之子承父业,待太子登基后,继位宁国公。
第二份圣旨上书,南御史蓄意谋害,南氏一族贬官抄家,主谋者赐死,其余族人全部流放。云霄鹏罚俸三年夺其侯爷封号,官从四品,且禁足半年。画子息私放人犯,虽出于好心但违背圣意,念及其当年年幼,且保下了宁家血脉,因而功过相抵,罚俸一月以示惩戒。
至此,宁国公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