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傅羽道,“你杀那个,从左边数第七个人,杀了他!”
陈方一愣,他下意识朝左边第七个人看去,是个孩子!
那孩子年方三四岁,穿得十分单薄,冻得脸色青白、浑身打颤。
陈方猛地回头,“傅头!”
聊天时,他聊到过家中妻小,说起过家中小儿。
傅头明明知道,他的小儿也是这个年岁,可他却命令他杀了这个孩子!
傅羽仍举着弓箭,“陈方,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快些!”
“我,我......”陈方举着刀,犹豫不定。
见他迟疑,其他流兵开始出言相劝。
“陈方,你莫要糊涂,你若是死了,你儿子可就没了爹!”
“就是,是让这个孩子死,还是让你的孩子没了爹......这很难选?”
“就算你不忍心,这孩子还是活不了,何必呢?不过枉送了自己性命!”
流兵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字一句都敲在了陈方心上。
他的儿子!
是了,他若死了,他的儿子就再也盼不到爹回家了!
他不能死!
小主,
他还想回家!
陈方低头,对上了那孩子惊恐的目光。
“对不起!”
他无声地吐出三个字,闭上眼,手中长刀劈了下去。
“噗!”
他劈中了!
脸上溅上了血,热乎乎的,真暖和啊,他想。
陈方麻木地退了回去。
傅头满意不满意,他不知道,只是指着他的弓箭,已转向了下一个人。
村里共有一百二十多口人,一个活口未留。
杀到最后,几乎全是新兵动手。
陈方麻木地挥着长刀,热血溅了他满身满脸。
若是这个样子回到家,他那小儿肯定吓得哇哇大哭,不肯让他抱了。
陈方想。
他的小儿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爹为了活着,杀了另一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子。
他们屠了一个村子。
这是个秘密。
他会藏在心里,带进坟墓。
到他老了,他会带着孙儿晒太阳,孙儿坐在他的膝盖上,拔着他的胡子,催着他讲故事。
他会慢悠悠地给小孙子讲着老故事,再饮一口已经凉掉得苦茶。
日子这样过,才有滋味。
陈方抹去了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
泪水也是热的,和血差不多。
泪渐干,血渐凉。
陈方和其他流兵一起,挨家挨户搜寻食物。
这个村子太穷了。
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可抢来的粮食,只够他们放开肚子,吃个四五天。
他们又屠了一个村子,背山村。
这一次,陈方动起手,就利索许多。
杀戒一开,人就堕落成魔。
陈方跟着同伴杀人,放火,抢粮抢衣,抢村民家中财物......从浑身颤抖到麻木不仁,只不过隔了短短四五日。
抢完背山村,流兵们回到了前山村。
选前山村落脚,是傅羽的主意。
背山村座落在山坳里,入村只有一条路,就是从山坳口进去。
若将山坳入口一堵,背山村的人便如瓮中的鳖,想逃都逃不了——就如同他们的做法一样。
前山村则不同。
虽也在山里,前山村却四处通达。
若被官兵围堵,也有路可逃。
傅羽一向谨慎,自然选了前山村落脚。
从背山村抢回来的食物,也不过能多撑五六日。
还是不够。
有人便提起了过马村。
翻过几座山,过马村就在山边,据说村民日子过得比较富足,若是抢了那个村子,他们说不准能过个肥年。
陈方因长得和善,被派来打探过马村的情况。
村子位于何处?
村子有多大?
村中人口可多?
其中,村中青壮劳力有多少,老弱妇孺又有多少?……等等,等等。
抢掠前山村和背山村的时候,自然也有这一遭。
过马村,轮到了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