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吃过早饭后,朱雄英就开始动身,在日出的光芒里,往南走向前往京城的路。
他们把在北平采买的东西,整齐的放在了一个吱呀作响的板车上,跟随马队缓缓而行。
朱棣极力挽留,恋恋不舍溢于言表。
他是真的非常不舍,他还有很多光明伟岸的形象,没有向朱雄英展示。
爱护亲族的燕王,悯农重耕的燕王,还有坚毅果敢不怕吃苦的燕王...
这些名号纷纷与他失之交臂,他很失落。
所以一直到出了城门,他的嘴里还在不住的重复惋惜:
“真是太急了...哎...要是再待上十天半拉月,咱们还能去长城一游,瞅瞅军务...”
朱雄英和朱棣骑马并排而行,阳光照在他的笑脸上,就像是一种颜色,但是他把朱棣的挽留当做了扯淡。
还敢待上十天半拉月?
我说的算吗?你说的算吗?
把京里那三口人惹毛了,我可能会挨揍,可你,是一定吃瓜落!
“真不想走啊...”他摇了摇头,又装出一副唏嘘语气:
“可...实实是耽搁不起了,京里一大摊子事呢,这次出门,不说别的,单单课业就耽搁不少...”
“四叔也知道,侄儿自幼时起,就那个聪慧绝伦,济弱扶倾,还有那个又呃...勤学苦思,笔耕不辍...”
“所谓幼敏悟过人,读书辄成诵,说的就是侄儿...呵呵呵...”
朱棣脸上一僵,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愕。
作为大明的藩王,他见识非凡,也不是没见过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可像朱雄英这样,就这么直眉楞眼的自己硬夸自己...这么脆生的,他是头一次见。
哪有人直接告诉别人‘我是个好人乖孩子的’?...
这也太粗糙、太粗俗,甚至太粗鄙了...
况且,谁问你了?
嘶!难不成...是本王含蓄了?
朱雄英没有留意朱棣一脸舔了屎尿的表情,只是扭头对身后一个马位的朱高炽、朱高煦分别笑吟吟的说道:
“没事了就多动动,不行了就让四叔写个条子,当个大头兵操练操练,弓马骑射啥的...你是燕世子,要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理藩,嗯?”
“还有你小子,把你那些海东青养的再胖些,等我下回来北平把它们全部吃掉,嗯?”
朱雄英的话,同时引起了两个人的强烈不适,所以他们只是牵强的笑笑,答应一声:
“诶”
......
直到把朱雄英送出去了三十多里,朱棣一行人才在他连番的催促下,停下了马匹...
又寒暄几句后,朱棣和徐妙云并排站在一起,对朱雄英挥手致意...
等太孙的马队在官道上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背着手走向自己的锦辇,准备回家。
这两天招待太孙,燕王府也耽误不少藩务,得赶紧回去拾掇拾掇。
走了两步,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扭头对身边牵着三娃的徐妙云掷地有声道:
“本王英明睿智,整饬军武,又重视农耕,实乃大明第一贤王!”
“啊?”徐妙云一愣,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滚!臭不要脸...”
......
和朱棣一行人分别后,朱雄英缓马而行。
离京时要追赶大军,可回京却没甚要紧事,虽说不便拖延,可也犯不上磨着蛋的奔马赶路。
这会,日头大高,黑色的沃野在官道两旁,庄稼抽着嫩枝,拂动着过路的客商、学子和农人。
朱雄英有一张闲不住的嘴,所以他行路之余,每看见一个人,就会舔着笑脸的和人家打着招呼。
他十分的自来熟。
看见头戴蓝方巾的大娘,他会关心人家尥蹶子的骡子,看见背着锄头的干瘦老人,他又问人家田地里的收成,还有一个敞着怀的络腮胡汉子,也被他调侃了护心毛的浓密。
在长途跋涉和朱雄英的滔滔不绝中,雷大虎的脸越拉越长,越拉越臭,跟座下的马脸相得益彰。
从北平到应天,两千多里路,水路要走半个月,走陆路快马扬鞭会更快些。
可按朱雄英这个散步的走法,怕是走上半年都回不去!
朱雄英却依然兴致高昂,用马鞭指了指身后路过的那几个人,然后对他说道:
“雷伯,你瞅刚才过去那小子,腮帮子宽,脑袋壳儿又窄,耳朵还太尖,典型的衙役相...唔...还有那个!赶驴车还捧着书的那个,虽然长的是眉清目秀,可身上却担不住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