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与金属轻轻一撞,发出道小小的脆响。
“我在想,你这令牌,能值多少钱。”
李相夷扯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
估摸着说,“怎么着,也有个几百两吧。”
“几百两,”李莲花摇首轻笑一声,“我看不值。”
“顶多呢,”他比出五根手指,“也就五十两。”
“那你就有点不识货了。”李相夷把令牌丢给他,让他细看的意思。
“这做工还挺精细的,材料也是上好的足金足银。”
再配上“天下第一”的名头,怕是能炒出天价去。
李莲花眼疾手快地捞住,随手掂了掂。
“份量是挺有份量的。”
“可是……”
你以为这令牌有多重?
境随事迁。
在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手里,自然重若千斤。
可在一穷二白的李莲花手里,不过是讨生活的筹码罢了。
这筹码落在贫瘠的尘埃里,什么都不是。
“可是什么?”
李相夷听他话断了,融在晨雾里,没有一点儿声息。
他注目着他的眼神,平静到极点又哀绝到极点的眼神,难过无端漫溢开来。
“没什么。”李莲花神情淡淡。
哑了片刻,他道,“是我不识货了。”
说着,把令牌扔还回去。
李相夷准确无误地接住,挂回腰间。
“说来,也就是你了,居然会想着把令牌卖出去。”
李莲花垂眸,一抹凄然掠过心头。
“是啊,也就是我了。”
耳边空空地,响着李相夷的话。
话里不免有些怀疑,他和方多病笛飞声近来,是不是没赚到什么钱。
“你们要是缺钱了,萝卜卖不出去了。”
“同我说就行,四顾门门下有产业入账,钱还是有的。”
像是怕李莲花,有可能回去后,变卖莲花楼的东西。
他又嘱咐,让他不必如此。
说着的档口,一道掌风倏然袭来,李相夷当即回以一拳格住。
一掌一拳交叉,僵持停在两人中间,惊得发丝翻飞。
近旁的花叶,急急摇落下去。
他凝视着,相对而立的,一袭藏青织金长袍的人。
“老笛你要打架,也挑个时候。”
“我今日可没功夫同你打。”
小笛飞声一双眼,烧着不依不饶的战意。
“你这不挺有功夫,跟李莲花聊天的吗。”
“聊天又不伤物件。”李相夷同他讲道理。
仿佛是为印证他的话,身后喀的一声,一根不小的桃枝,被真气削断了。
上头,还开着鲜嫩的花。
侧方石子路,扬来道声音。
“你们金鸳盟,记得赔钱。”南宫弦月说。
方多病也从屋子里出来了,挑着嘴角出主意。
“让他加利息,双倍。”
小笛飞声压根不在乎,“无妨,双倍就双倍。”
忙来忙去的,李相夷有足足一个月,没同他打一场了。
他手痒,出其地痒。
笛飞声负手跨出大门,闻言评价了两个字。
“败家。”
跟李莲花穷过,中无心槐落魄过,他有时候多少,潜移默化地,生出点省钱的意识来。
当然,主要是不能跟小笛飞声,站在同一战线上。
不然,他心里头不是滋味。
小笛飞声才不管他的话。
掌心聚劲,打算逼一逼李相夷。
可李相夷收了拳劲,压根没半点斗意,“你要实在想打,也过了今日再说。”
小笛飞声转念一想,今日特殊,确实不宜大动干戈。
遂收手作罢,忍住了。
李莲花则在可惜,地上那枝桃花。
那枝是开得最好的,昨日来,他一眼就发现了。
最好的春华,都开在上面。
这三两下的功夫,直接阵亡了。
他无奈地让罪魁祸首,去把桃花捡起来,免得让狐狸精咬坏了。
狐狸精的眼珠,正锁定了那枝花。
小跑着过去,上嘴拖咬。
“撒嘴。”
小笛飞声走过去,弯腰捡起桃枝,放轻着动作往外拽。
拽出来,递给李莲花。
李莲花拿过,上头印着一个狗牙印,有些还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也不嫌弃,打算插花瓶里养着。
李相夷见状,伸手。
“你给我,我输点内力,看能不能好看点。”
李莲花没给,“打住。”
“你这是生怕它多活两日是吧?”
扬州慢一渗进花里,原本开着的,会开得更盛。
盛而必衰,往下会很快进入凋败期。
还是花苞的,便会开出花来。
花开两天,下一个环节,又是凋谢了。
长得更好是真的,减短花开周期,也是真的。
再者,他不可能给李相夷,制造浪费内力的机会。
李相夷欲言又止地,缩回了手。
李莲花转身离开窗口,将桃花插花几的瓷瓶上。
插完,六人一狗出了院子,往膳堂吃早饭去。
一路上,张灯结彩,红绸满目。
尽管来那天,红绸早挂了起来。
但是,全不似今日之绚烂喜庆。
李莲花面如平湖的心境,都被那逃也逃不开的大红色,激出了点涟漪。
到膳堂吃过早饭后,李相夷和南宫弦月,同李莲花四人分开。
他们要去忙了。
李莲花四人,则在四顾门内闲逛,临近吉时时,才往观礼台去。
观礼台在正厅出去的地方,是一方宽阔的露台。
这个时候,门人宾客皆往那边涌去。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放眼望去,三步一熟人,五步一熟客。
无了方丈应邀前来,“阿弥陀佛”地,同他们聊了几句。
金鸳盟的无颜、三王,还有角丽谯,也打左边山头过来了。
同他们见了个礼散去后,角丽谯环顾着四顾门。
放言道,“四顾门的排场,绝不能大过我们。”
这番自言自语,让路过的石水听见,她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