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一衡咦了一声:“还真有底细内情啊?”
“你既说不是他,我总信你定有道理。可……”刺刺抿了抿嘴,“我还是多问一句:你真是十成十地肯定么?假如你说是,我绝不再追问。”
夏君黎这一下却有点答不出了。十成十?这是种太过绝对的信任,就连沈凤鸣和凌厉都是在受过他的质疑之后才算得着了他的十成十,宋然——又如何能说没有万中之一的可能,与今日之事有关?他忽一时有点奇怪——缘何自己会一直那么相信宋然?大约——是出于对“执录”这个身份一种近乎盲目的尊崇?若抛却这层从一开始就确定他是“自己人”的先入为主,他并没有太多理由为宋然辩护。这内城里能似今日这般行刺的人物确然已是不多,而仔细想来,自己一直以来竟然并不清楚宋然真正的身手,以至于回想方才以“逐雪”勾画出的东轩门内众生之景,竟无法在其中确切辨出哪个是他。这似乎……并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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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心怀疑虑,我便再去问问。”他转身便要向宋然那边走。刺刺忙一把拉住了,“君黎哥!”她轻声道,“我也只是有那么一点莫名的感觉,却没一点凭据,方才张庭那面已经弄错了,这回若再弄错,只怕你越发有麻烦,还有损你同宋学士交情。要不,还是先设法探探他傍晚的行踪?假如能确知方才他在别处,那这事就是误会错觉,不必再追查下去。”
“我正是去问一问他酉时那会儿在哪。”夏君黎道,“不必担心,他一向通情理,必不会因一句问话就毁了交情。”
刺刺“哦”了一声,“我是怕……”
她没说完,夏君黎已经去了。单一衡凑上来,小声道:“你是怕他又像方才似的,去人家身上找针眼吧?”
刺刺的确是怕。适才夏君黎突然揪住宋然衣领问话的时候,她就以为——他是又要剥人衣服了。
宋然同孟微凉此时已经走出了一大截,因近了门口,都往袖中掏自己的身份敕书。他两人早前只是太学请来授业,最近才给定了品阶,但一是定得并不高,二是初定未久,便未配“鱼袋”以盛,只能把敕书塞在袖子里。平日里这东西实在也不大用得到,只是循规矩定须随身带着备验便是了。
夏君黎三人追上去时,却见两人又与一个熟人遇上,就在东轩门附近寒暄起来。
对面看装束似乎是国子监的吏员,与孟微凉十分熟络,正问起:“太学今日应是中午便放课了,孟兄怎么也给耽搁在此,弄到这么晚?”
孟微凉抱怨:“正是没处说。下午太学里是无事,却是轮着宋兄去仪王殿下那授课。平日里分明是日落才关门,我便同宋兄约了酉正时在这东轩门碰头一道走,晚上下个馆子。哪晓得这么不巧——遇到这般意外。早知如此,我午后便回家,这会儿早就吃饱喝足;宋兄也不必赶着出来,干脆给仪王殿下讲到天黑,也能在王府留了吃顿热饭,何至于在这里饿着肚腹受罪——平白无故的,还要看这帮守门的脸色。”
吏员并不晓得他最后这句是在抱怨夏君黎,只摇头道:“这谁能想得到——一等一个多时辰,天都麻黑了,你们这会儿出去,馆子还下不下?”
孟微凉摆着手,“罢了。你道我今日为何与宋兄有此约?中午我们两个在太学里辩个题目,辩得上了兴头,奈何他赶着时辰要走——这才说了晚上再理论。好胜心害人啊!现下等了这一个时辰,该争的也争得差不多了,还折腾什么?他家里距此甚远,这会儿再下馆子,便休想回去了。”
吏员忙向宋然拱手道声不敢耽搁,说了几句别过了。夏君黎原本要上前,此时却便站着未动,眼看着二人出去了。
“他们刚才说的‘仪王’——是程家哥哥吧?”单一衡在一旁道。
刺刺“嗯”了一声:“听他们的意思,宋学士应该下午从平哥哥那出来就赶来这东轩门了。我们去找平哥哥问问他下午是几时走的,便晓得内中有没有问题。君黎哥,你说呢?”
夏君黎回过身,却叹了一口,“我也是这打算,不过——我恐怕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