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精会神于观看围猎的众人,在那一个瞬间,的确将那个人忘了。那个——独自倚靠在冰冷墙脚奄奄一息的夏琰。
所以才会震惊于此时还会有人挟这一身冷厉闯入视线——闯入——这个没有第二个人敢冒险而入的核心。
萦于夏琰身周的雪在他出现的刹那如雾般迷蒙了每双眼,顾如飞回过神来的时候,夏琰已经负起朱雀,丝毫没有停留,豹一般向外掠去。
他醒了。他说不清,他是在哪一个刹那真切感觉到了“离别”的萦绕,那要与什么分离的巨大恐慌像是一剂剧烈的猛药,扎入他的深心。他在那么久的濒死挣扎后醒来,看见臆想中掀起的风息真切萦绕在自己身周,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可以冲入人群,将心中所有的恨与痛都化作更大的飓风,向每一个人发泄彻底。
可朱雀委伏于雪地之中,气息已经淡成了霜色。他不知道这剂扎入深心的恐慌能够支持自己多久——“离别”从来只是瞬时的爆发,如果他当真那么做了,朱雀就当真再没有机会活着离开。
即便有再多人陪葬,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在第二个瞬间改变了主意。他选择用这最后的力量——与朱雀逃生。
他其实与拓跋孤、单疾泉一样不明白——朱雀为什么没有发出“离别”。虽然他原本并不希望朱雀用出这一诀,可若已被逼入绝境,他也绝不愿由着对手逍遥自在、独善其身。他在触到朱雀的原想问他一句“为什么”,可他随即意识到这身体竟比想象的还更加败冷,所有往日的气势都已一丝不在。
即便看见了拓跋孤那一掌、顾如飞那一剑,他也从没有真真切切地想过朱雀接近于死的模样。一瞬时的恐慌令他不敢再作多一分思考,负起朱雀便向外冲。他的模样还与先前一样狼狈,面上不知是汗与血,或是雪与泪,从顾如飞这面看过去,他右肩上披散的发与鲜血都绞作了一团,黏答答的说不出的不堪。尽管如此,一股奇异的推迫感还是令顾如飞呼吸维艰,令他如临大敌地弃下已断的长弓,退后几步重新握住自己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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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临大敌的绝不是只有顾如飞一个,甚至拓跋孤都不得不惊诧于——夏琰这一身黑沉的杀气——哪怕他只是在逃走。他原本理应受到阻拦的——拦下一个重伤之人很容易,拦下一个负着重伤之人的重伤之人更容易。可——大概是先前拓跋孤太过谨慎的命令令得众人对靠近朱雀依旧怀了极深的恐惧,以至于两人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闪避,包围竟轻易打开,夏琰径直冲了出去。
拓跋孤不虞如此,忍不住怒道:“还不去追!”
他已当先飞身追去,只是大战之后的乏力令得他的步法也远远比不上了平日,被凌厉轻易地挡在去路。“拓跋。”凌厉拧眉看着他,“如此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最好的结果?”拓跋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凌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君黎活着,朱雀也活着,便没有非报不可的仇。”凌厉道,“现在——还来得及。放他们走。”
拓跋孤像不认识般看着他,“凌厉,当时是你与我说……”
“我与你说过,不要让君黎知晓,不要动他性命,可你们是怎么背着我设下圈套的?”凌厉怒气冲冲,“如果他死了,朱雀当然会寻仇,所以我不拦你杀朱雀——可现在他没死,这件事不要再闹大了——你如定要赶尽杀绝,别怪我真与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