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道长嗤笑道:“你好言相劝,他如此不领情,你责任何在?”
玉衡道长回身看着天枢道长,说:“这便是问题之所在!我以为自己是仙山弟子,所知所悟便是金科玉律。可是天底下果真有放诸四海皆准的金科玉律么?就算有吧,这金科玉律必定在我们仙门手中么?师兄,我好意劝他不假,好意之言却未必是良言呵。义之身处国师之位,本可尽享荣华富贵,可他偏要暗中帮助南淮一雪失地之辱,甚至立志要助南淮一统天下,难道他真是为了权力么?不,我绝不相信。义之此生国仇家恨,桩桩都在西梁国,换作是你,师兄,你敢说你心头无恨?”
天枢道长低吟道:“父母死于西梁铁骑,儿子又死于西梁贵胄之手,他对西梁心有恨意,这也是人之常情。”
“是啊,切肤之痛哪是说忘就忘的?我当日却劝他放下仇恨,只道凡间政事波诡云谲,成败无理,是非无定。师兄,我们身为世外之人,动动嘴皮子再容易不过,可有些事光靠嘴皮子是远远不够的。”玉衡道长双眼通红,叹道,“其实我劝他放下仇恨,是不希望他卷入纷繁的政事,以至脱身不得。他固然修为过人,可是他树敌颇多,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但是回头看看,站在他的立场去想,恐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才是他人生的信条。他把我禁制起来,只是担心我坏他好事。然而师兄,他本可以把他的计划埋在肚子里,不与我倾吐半字。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说与我听?”
天枢道长一脸茫然,玉衡道长泪眼婆娑,道:“信任,是信任。他以为我身为兄长,自会理解他。天下三分自然纷争不断,唯有天大大统,人间方可太平。师兄,义之他并非大恶之人呵。”
天枢道长说:“他自有他的道理,可是他妄图助南淮一统天下,却不去想,天下三分虽也偶有战事,总体言之人间倒还太平。一统天下必将血流成河,死伤无数。那些死伤的,哪个又不是别人的妻儿父母?哪个又是死有余辜呢?师父当年飞升在即,他老人家怎么叮嘱我们的?我们仙山所以成为天地罡炁汇聚之所,只因得凡间供奉,良善之众魂飞魄散,化归罡炁,方以仙山依之附之。而凡俗所以长长久久地供奉我们,恰好因为我们不去干预凡俗政事。凡间贵胄无论哪个夺权登堂,只要不得罪我们仙山,至少不必担心仙山与之为敌。也正因我们不干预凡间政事,仙山弟子才不必因凡人政斗沾染献血,脏了自己的手,只在世外清修,倒落得爽快干净,此无为之为也。凡间圣贤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付千钧并非大恶之人,我并不怀疑,可是他妄图仗着仙门法术之精深干预凡间政局,则必行大恶之事。远的不谈,单说近处,你不要忘了,你赵师兄是如何惨死的?”
玉衡道长垂面深思,天枢道长抚他肩头,又叹道:“善之,付千钧是你亲弟,你为他辩解,实在是人之常情。可是你不要忘了,你首先是丹霞山玄鹤宫弟子,其次才是蒋善之,再次才是他付千钧的兄长。我知道,付千钧牺牲自我,保全了你和他的弟子,你对他多少有些愧意。可是你要知道,他就算不死在东海,仙根也必有折损。付千钧何等傲气,恐怕他宁可一死,也不愿平庸度日等死的。”
玉衡道长一言未尽,便听屋外传来异响。推门出去,竟看到二十余栖霞谷弟子结伴飞行,各持武器,神色慌张。李冬寻、夏侯姊妹及赤眉药仙也聚到院中,看着此情此景,不免诧异。李冬寻对天枢道长说:“难道有敌人闯谷?”
天枢道长说:“不对,此谷为奇门阵法所化,寻常人等闯谷,花禅婆根本不必惊慌。何况谷中有我们这许多仙友,除非……”
赤眉药仙道:“除非闯谷的是大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