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请讲。”
“我们重明观同玄鹤宫结盟已久,你说,玄鹤宫那帮人可是真心实意把我们当盟友看待?”
许燕飞稍作迟疑,道:“从天枢道长所作所为看,玄鹤宫与我们重明观应该是同气连枝的。不过,凡人皆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不大肯定,天枢道长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若谢长青当真是逢场作戏,我倒敬他。作戏一朝一夕不难,作戏一世还不露破绽,纵是作戏,也算得有心了。”黄玉笙话锋一转,对许燕飞道,“师妹,此次凶劫过后,我想要你替我去丹霞山办一件事,好生打探一下玄鹤宫现下的形势。我怀疑,丹霞七杰并不像他们看上去那般团结一致,尤其是陆白英,恐怕她对谢长青早有二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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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燕飞道:“师姐怀疑天玑道长私底下投靠了丁贤梓?”
黄玉笙道:“也不是怀疑她投靠了丁贤梓。只是方才我送赤眉药仙出山,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似乎对我们重明、玄鹤二派结盟,时刻提防白泽观很有些想法。她现在也非三派中人,我自然不与她计较,不过陆白英到底是她师父,若说她的想法毫不受陆白英的影响,我是不信的。以我对白英的了解,她还没这胆量背叛谢长青去投靠丁贤梓。我只疑心,陆白英不是丹霞七杰中唯一一个反对重明、玄鹤二派结盟的人。若有朝一日谢长青死了,不止玄鹤宫继任人选会有大变数,我担心我们三派的关系也难以维持现状了。”
“师姐的意思是,玄鹤宫五代弟子并无杰出的人才,呈青黄不接之态。万一天枢道长有什么意外,掌门之位,恐怕非丹霞七杰其余六位莫属?”
“不错。”黄玉笙眉头紧缩,叹道,“若丹霞七杰已分了两派意见,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许燕飞道:“师姐不会是想把反对结盟以抗白泽观的人给除掉吧。”
黄玉笙笑道:“丹霞七杰又非泛泛之辈,我当真杀了他们任意一个,又岂能轻易逃脱责任?要对付这些人,也不算太难。到时候,只要谢长青从陆白英和其党朋身上抽去实权,自此玄鹤宫大小事务都不许他们插手,再找些不大不小的由头,将他们收上丹霞山的册外弟子们或逐出山去,或惩以苦力,我竟不信,他们还能翻起浪来。总之我们重明观只要与玄鹤宫捆在一条船上,白泽观便不能从实质上威胁到我们重明观。你莫要小瞧了玄鹤宫,也莫小瞧了谢长青。这么些年,玄鹤宫从我们长白山上拿走的宝物比之我们从丹霞山上拿走的法器和仙草,多出百倍是不止的。谢长青其人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他夹在我们重明观和白泽观中间,你怕他没有两边讨便宜?无非丁贤梓太过跋扈,白泽观又太过强旺,他不与我们结盟,丁贤梓一旦灭了我们重明观,下一个对付的便是他们玄鹤宫。这些账,他可算得精。”
这日入了夜,黄玉笙召来顾乘风、左仪二徒,道:“你们师叔体内瘴毒已所剩无几,只是三华耗尽,需外力襄助才可尽快恢复修为。为师打算带师叔去焦明阁,以九香龙血丹助她归元聚气。从明日开始,五日内受不得外人干扰。仪儿,你办事严谨,为师放得心,接下来的五日你便领几个法力尚可的童子,替为师把守鸠蓝血池,任何人等不得靠近血池半步。”
左仪道一声“弟子领命”,黄玉笙颔首道:“风儿,你们的日月弭辉阵练得如何了?”
顾乘风道:“此阵威力非凡,布阵诸人又来自三派,先前弟子总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经这些时日磨合,法门施展倒是得心应手得多了。”
黄玉笙道:“风儿,本来你仙根卓绝,这日月弭辉阵,是难不住你的。不过你道行太浅,纵然修为精深,当真遇上道行远胜于你的敌人,你也必然吃大亏。为师打算将一粒九香龙血丹送给你,你试着用玄牝真人授你的分光六阳大法把九香龙血丹炼入周身血魄,若能增你数十年道行,我这些年的苦功也算没有白费了。”
顾乘风道:“九香龙血丹何等珍贵,自弟子记事起,至今七十年师父也才炼出区区四粒。弟子自问于重明观无过无功,怎么受得起师父这般馈赠?”
黄玉笙笑道:“风儿,我问你,为师炼制九香龙血丹,目的何在?”
这问题本来不值得斟酌,然而正因答案太理所当然,顾乘风反犹豫起来,最后支吾着:“仙家丹药,自然是滋养仙根,益气培元之用的。”
黄玉笙摇头道:“我们长白山仙灵宝物何等丰沛,要炼制丹药,典籍所载的方子已逾百种。哪样丹药又像九香龙血丹这般费事了?说到底,费事也有费事的道理。仙门丹药,有的长于雪中送炭,但凡伤及经脉又或者三华折损的,此种丹药即便不可药到病除,至少也有固本之功,可稳住仙体,不至恶化。有的丹药则长于锦上添花,虽于伤痛无益,却有滋长修为法力之效。我所以要炼九香龙血丹,是因为在我们重明观,唯有此丹是既能雪中送炭,又可锦上添花的。”
左仪道:“我只听师叔祖说过,九香龙血丹的效力是因人而异的。仙资越厚,效力越佳,仙资太过薄弱,效力便聊胜于无了。”
“不错,九香龙血丹的效力的确因人而异。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丹一入血魄便可探知三华之损,随即以阴阳和合之炁滋补仙体,直至三华充盈、经脉通畅、内丹饱满。若此丹入体,三华、经脉皆无损伤,它便化入经脉,蛰伏于周身大穴。一旦有邪毒入体抑或外力侵袭,以至有仙根折损之险,九香龙血丹便可化归一烈一寒两股罡气护体,至少保你仙根不损。只是如此一来,九香龙血丹便灰飞烟灭了。”
顾乘风道:“难怪此丹炼得费劲。不过若这丹药真有此等能耐,为何师祖当年竟未炼制此丹,以御邪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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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笙道:“你有所不知,这九香龙血丹是我们重明观密传典籍《神武真经》中的一道法门。《神武真经》是你在山下所遇的那位玄牝真人与祖师婆婆合着而成的,其实除了九香龙血丹,内里也只有两道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阵法,真经大多内容都与法门无关,开篇是些道法阐论,末尾则与九天九地归元阵有些关联。当年祖师婆婆飞升在即,却将这部《神武真经》密传与玉和仙姑,并嘱咐她,此经只可密传继任掌门。其实华清师太当年授我此经,我将这真经翻来翻去,除了九香龙血丹,实在看不出真经中还有什么玄机。我想祖师婆婆格外看重此经,大概是因为此经开篇的几句话。卷首写着灵修篇三个小篆字,开篇曰:‘道门玄不玄之玄,道不道之道,是以法术为世人所熟识。世人皆重术而轻法,却不知法为本术为末。术者,法门也;法着,道也。一切修为,勿论变化、飞遁、禁制、化瘴、破咒之门路,皆归于术,虽冠法门之名,实无法相、法性、法格。唯道学堪法之相、性、格三度,修道求仙者尤以此为要义,勿忘为记。’(笔者注:此处引言为笔者杜撰,大意指法术需以道学研究为根基才可屹立不倒,而道学造诣则决定修行者所有法术的相、性、格三个方面的深浅)当年华清师太授我《神武真经》,已做了卫道牺牲的准备,她只再三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真经上的三道法门决不可轻易修炼,尤其是一道阵法,叫作都天曲商阵,阵局看似普通,乃以剑势引阵,再作些八卦变位之法罢了,实则诡谲多变,且开阵见血,邪气逼人。”
顾乘风问:“想不到玄牝真人竟创出此等法门。所谓开阵见血,莫不是要以人血祭阵?”
黄玉笙道:“你们现在也不必知道都天曲商阵究竟是何等阵法。莫说为师不会允许你们修炼此阵,便是我有心布阵,眼下也难以成行。别的不说,单要净除其戾气,若无万宝之宗鸠尤神剑,是绝无希望的。总之《神武真经》上的三道法门,皆为应急之术,那两道阵法虽阵局平平无奇,却各有些许难于达成的条件。不过并蒂莲花阵可单人布阵,风儿仙根奇绝,兴许可以炼至一定境界来,为师自知仙根平平,仙缘浅薄,试炼了几日便作罢了。至于这九香龙血丹,其法门要义实在玄妙非常,加之丁贤梓野心勃勃,白泽观气焰日盛,我们重明观自华清师太牺牲,日渐凋敝,为师也是未雨绸缪,才破例修炼真经上的九香龙血丹。”
左仪颇为不解,问道:“师父,法门为术,道学为法,我倒理解,这法相、法性、法格又作何解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