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仪笑道:“李师姐言之有理,不过要在不言师太眼皮子底下窃走五绝寒霄蛭,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们不知此宝藏在何处,便无处下手,就算歪打正着,探出此宝所在,依不言师太的脾气,要靠近那宝贝,大概也要大费周章。”
李冬寻道:“不言师太的底细经此一战,我们已弄得清清楚楚了。况且她三华大损,要恢复过来,十天半月还是要的。若窃得到宝物那是最好不过的,若窃不着,我们便强抢。以不言师太为人质,还怕她手下那帮徒子徒孙不乖乖听话?”
左仪愕然,思忖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操之过急,我担心……”
李冬寻道:“这不言师太别无靠山,其修为法力虽远胜你我,当真要与我们三派为敌,她哪有丝毫胜算?莫非左师妹还怕得罪她不成?”
“我不是怕得罪她,只是我们既为仙山正室弟子,也该有仙山作派才好,强取豪夺实非正义之举,万一传出去,岂不败坏师门?”
李冬寻摇头道:“不言师太早已臭名昭着,她的话,几人会信?再说了,你别看她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昂,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把仙界三派一齐得罪了。我们拿走五绝寒霄蛭,用完便送归于她,她既无损失,何必小事化大,自寻麻烦?”
左仪听她这般分析,一时不便反驳。李冬寻详尽道出她的计划,如何分工,如何潜入丹房,如何布阵擒拿不言师太,如何威逼钟鸣岛弟子,足见她自登岛的一刻已细致观察地形,早有筹谋。左仪口头上虽无半句异见,心里却生出诸多不满来,既不满于李冬寻发号施令的态度,又不满于李冬寻这非盗即抢的策略。奈何李冬寻道行高出几十年,又是白泽观五代大弟子,她态度上再高傲,左仪也不好提意见。至于她非盗即抢的策略,站在白泽观和玄鹤宫的立场看,确无不妥之处,可是站在重明观的立场,左仪至少面临两个问题。一者,不言师太出身重明观,自己身为重明观弟子,却在她的地盘做出此等鄙下之事,左仪良心上多少有些不安。二者,不言师太被逐,仙界中人皆知是因她为私情所困,窃取神水,可由不言师太和六蛟上君的关系看来,二人似乎并无私情。左仪猜测,不言师太被逐定有隐情,而这许多年不言师太所以未予澄清,定是因为这隐情之中既有于重明观不利的秘密,也有于她不利的信息。万一此次他们当真抢走了五绝寒霄蛭,难保不言师太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鱼死网破,跑去长白山抖出什么丑事来。到时候朱雀仙子定要怪罪左仪、苏荣二人,左仪是大师姐,自然是首当其冲。想到这一点,左仪不免焦虑,可在李冬寻跟前,她这忧心忡忡的事由又说不出口,至少短时间内,她想不出合适的立场、完美的借口去反对李冬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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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仪怀了心事,忐忑不安,直到午时过半,不言师太和两名护法弟子出了丹房,将李冬寻和左仪领入一处山洞,再由洞内穿过一条小瀑布,她心头的忧思方得以开解。这是因为远远地,左仪已听到蛙鸣,她想起莲香子在长白山曾说过,彭泽出产一种叫作虎爪乌蟾的毒蛙,雌蛙每年秋冬必来钟鸣岛上产卵,此蛙周身皆有剧毒,却与十余解毒神物相伴而栖。寻常蛙类都在林泽聚集,这蛙声来自山洞,定非凡物,加之不言师太一路上全无言语,更坚定了左仪道揣测:这咕咕叫唤的蛙正是虎爪乌蟾,而在这钟鸣岛上,与虎爪乌蟾相依相生的便是五绝寒霄蛭。
瀑布声渐远,蛙鸣渐近,一行五人来到一片黑黢黢的所在,只听得蛙鸣,却不见蛙身。李冬寻行天眼指诀,只见到身旁两丈远外光滑的岩壁,此外别无他物。
李冬寻心生疑惑,问道:“师太,我们已在地下百尺,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言师太放慢脚步,笑道:“堂堂白泽观五代大弟子,莫非如此胆小,还怕我要害你不成?”
五人又行了片刻,不言师太停了脚步,左手行三清指诀,将一缕磷光聚在掐指处。她只轻转左臂,改剑指诀,那磷光便脱手冲向前方,在半空化作一条通体荧绿的蟒蛇。这蟒蛇才刚坠地,不言师太右掌一拨,便由掌心划出几团磷火,附在岩壁上,照亮了四周。几乎同时,岩壁内蹿出黑影,起初五铢钱大小,蠕着扭着,扩至巴掌大小,方现出蛙形,头土红,至背中渐作乌青色,肚子白中透黄,不知疲倦地鼓动着,发出一种稍嫌顽固的声响。这蛙鸣较之方才,清脆了不少,若细细辨别,甚至可以听出岛上四泻的旋律来。
左仪对李冬寻道:“当心这蛙身有毒。”
不言师太道:“算你有几分见识,竟知道虎爪乌蟾。”
不言师太说话的当口,那些现身的虎爪乌蟾全不约而同跳向那条荧绿蟒蛇。本来寻常蛙黾生性胆小,遇蛇唯恐避之不及,这虎爪乌蟾却非但不避蛇,反以蛇为食,将那荧绿蟒蛇团团围住,啮咬不止。那蟒蛇扭转挣扎,半盏茶功夫便叫乌蟾啃得瘦骨嶙峋了。
李冬寻道:“莫非五绝寒霄蛭就在附近?”
不言师太也不回应,只以金刚指诀一连射出七缕游丝,随即,她又化出陆鸳剑,将其推向半空。不言师太只行天罡指诀,由手印正中炼出一束电弧,击中陆鸳剑。那剑体登时白光耀目,自剑尖引出剑气,长短不一,轻重有别,拨弄那七缕蓝色游丝。霎时间,山洞里弦音激荡,同那蛙鸣和合成曲,悠扬之余竟有几分暖意,好像那弦音乘了三月的风、洇了四月的雨。李冬寻、左仪面面相觑,电光火石间,三缕金光忽从岩壁内钻出,现出水蛭的模样,绕那七根游丝飞旋起来。
不言师太道一声:“这就是你们要的五绝寒霄蛭。”说着话,她双臂挥展,化两道气障,随即行五品莲花印,将气障导至游丝。七根游丝旋即缩卷成团,把三只水蛭缠缚其中。不言师太右臂高举,接住那蓝幽幽的丝团,回身亮给李冬寻和左仪看。
左仪问:“师太这是要将五绝寒霄蛭交给我们?”
不言师太笑道:“你若不要,我也绝不勉强。”
李冬寻道:“师太先前说,我们帮你盗得寒泉珠,你才给我们五绝寒霄蛭,如何现在又改了主意?”
“我不这么说,你们几个小鬼又怎会尽心尽力?”不言师太道,“其实单云岐生性多疑,我早料到他的百变奇音阵会有所改动,只是未料他修为、法力竟又长进不少,将那断肠阵布置得如此繁杂多变,阵局还维持得稳若泰山。”
李冬寻道:“不过师太这次得知了我们白泽观当家法门灵隐神功的诸多罩门,单这一道法门,师太若能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