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腿骨,不安地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我的事情受伤了吧?伤着骨头没有?一路上怎么回来的?”
毛安有些抱歉地道:“小姐,吓着您了。我找芜湖当地有名的骨伤科郎中看的。幸亏身上有几个钱,就央求郎中帮我雇车,这样才回来的。”他尬笑道,“不好意思啊,是我自己嘴欠惹得祸。”
老爷子道:“我看,你这毛安的名字,该改成毛愣!出趟门也不忘撩拨女子,受伤了吧。你媳妇若是知道,怕是要打折你另一条腿。”
毛安立刻苦着脸道:“老爷子救命,千万不能让我媳妇知道。她若知道了,不是瘸腿,而是要命啊!”
“好了,我已经派人告诉你媳妇了,说你要耽搁百来天,你就在全园好生养着吧!”老爷子道,“快说说芜湖的详情!”
“是。”毛安道,“拿着小姐给的画像,我很快找到了翁薇小姐夫家蔡家所在的灯笼街。这里的人都是扎灯笼、糊扇子、灌蜡烛、做纸伞的小商小户。我报出翁薇夫家名姓,周围的人都说不知道。原来,五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火灾,好多人家被烧死烧伤,住户都搬走了,后来户主简单修缮后又继续出租,这样又搬来一批新的人家。所以都不知道蔡家的情况。我正失望呢,有个大嫂道,离灯笼街不远的扇子巷里,有个叫白妈妈的妇人,是个接生婆子,曾在这一带接生了好多孩子。兴许她在灯笼街接过生,知道一些灯笼街原来住户的事情。”
“……我大喜过望,急忙赶去,果然找到了白妈妈。一听说我要找的蔡家,媳妇是松江府的官家女,她马上就想起来了,说,那翁娘子十分可怜。五年了,她居然还记得蔡家娘子姓翁。”
苏澜想,一定是翁薇的故事坎坷,所以给人很深的印象。
毛安继续道:“白妈妈说,蔡家是个糊扇子的,家里有公婆,夫君和一个小姑子。一家人都是尖酸刻薄无情无义之人。这家婆子是填房,原先的婆子病死了,留下一个女儿。这婆子嫁来后不久,就把先头婆娘生的女儿给卖了。所以蔡家的名声并不好,而且家境也很拮据。翁娘子嫁来后,行为举止是官家风范,还识文断字。我们都说,一朵鲜花怎么就插在这一家牛屎粑上了!”
苏澜很痛心。白玉入泥,明珠蒙尘,这翁薇的命运太过凄惨。
“……翁娘子嫁来后,里里外外,十分能干。可是只有半年,那婆子就骂她是不生蛋的母鸡,张罗着给儿子娶了一个叫娇娘子的做了平妻。这娇娘子是楼子出生,据说年龄比翁娘子的夫君要大七、八岁,两人是在楼子里认识的。这女人年老色衰,就想找个人依靠,而蔡家觊觎她的钱财,所以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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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澜又是一阵心痛。母女俩的命运何其相似,夫君都是娶了妓女,这位蔡夫君更是没了规矩,居然把妓女娶为平妻!
“之后有一天,白妈妈出去给人接生,半夜回来时,正好遇见一个女人上吊轻生,被白妈妈救下了,原来是翁娘子。白妈妈这才知道,翁娘子是从四品知府的高门官家嫡孙女,可娘亲被休,两个兄弟都死了,她万念俱灰,才寻死的。可是,白妈妈一拿脉,说,娘子怀了身孕,可不能想不开造成一尸两命……”
苏澜一愣。听这话,翁薇是在大弟弟翁奎淹死后不久自杀的,那应该是在翁薇出嫁后的第二年,即升平六年怀的孩子。可是温先生说,有人告诉她,孩子出生在升平八年,时间就对不上了。为什么会这样?
毛安接下来的话马上就揭开了谜底:“翁薇知道怀孕后,心情大变,虽然还是那么孤苦,却居然面带笑容。这引起了那娇娘子的注意,终于知道是她怀孕了的缘故。这娇娘子楼子出身,不能生孩子,十分嫉妒,就用楼子里的手段,把翁娘子的孩子给落胎了……”
原来如此!
“听说打下的还是个男胎。那蔡家公婆也痛悔不已,一气之下,将那个娇娘子给卖了。如此过了一年多,翁娘子又怀了身孕。这回蔡家公婆小心翼翼伺候着翁娘子……”
毛安继续道:“大约在升平八年,眼看翁娘子还有一月就要生了。恰好她小姑出阁,这女子从小在市井长大,粗俗得很,跟娘家多要嫁妆。她看中了之前娇娘子留下来的一根鎏金簪子,可蔡婆子不肯,说是要留给即将出生的孙子。那小姑大怒,就去撕扯揪打翁娘子。打着打着,就把翁娘子给掼到地上了,血当时就流出来了。白娘子说,经过两天两夜折磨,孩子生下来了,可翁娘子的血却流干了……”
苏澜痛彻心扉。如果温先生知道女儿惨死的经过,该是多么心痛啊!
“孩子生下来,一看是个女孩儿,那蔡家公婆就立马变脸,痛骂翁娘子,死了都害人,留一个赔钱货!其实,那女娃娃非常漂亮,最奇异的是,孩子生下来,左手虎口处就有一个豌豆大小的圆圆的红红的痣……”
苏澜猛地站了起来。她激动不已地道:“老爷子,张凡的女儿张圆,左手虎口处就有一个豌豆大小的圆圆的红红的痣!”
老爷子也震惊不已,道:“果然如澜儿所猜想的那样!”
“后来呢?”苏澜问道。
“没有后来了,因为当晚蔡家厨房落了火星到扇子上了,引起了火灾,一家人全部烧死了,就连孩子也死了……”
苏澜明白,这把火肯定是张凡点的!
苏澜沉吟了一下道:“这幅画像你可给白妈妈看过?”
“看过。可白妈妈说,灯笼街住了上百家穷汉人家,她说不准见没见过。”
苏澜想想,也是。张凡只要稍微化个妆,白妈妈就会认不出来。
老爷子道:“现在可以肯定,张凡的女儿就是温先生的外孙女!年龄和特征都对得上!话说回来,这蔡家也是活该。”
抬担架的人再次进来,抬着担架准备出去。
苏澜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道:“话说,毛安护卫嘴欠,惹了什么人,就被人打了?”
毛安尴尬地道:“调查完白妈妈,我就出了扇子巷。正走时,迎面来了一个妇人,肚大如箩,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肚子的孕妇,我就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说道,好大肚皮,不知有几个猪宝宝。今年不是猪年吗?说猪宝宝怎么就错了?话音刚落,从背后就冲上来几个男人,对着我拳打脚踢。那女人还道,还是范大将军有先见之明……”
“啪”一声脆响,茶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