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惊涛 194、温先生的嘱托

苏澜想起,在吉家铺时,吉春儿也是一个活泼爱玩的女孩。现在为了跟师傅学习真本事,连玩都舍弃了。苏澜心疼道:“要劳逸结合,也要学以致用。”她跟甘甜使个眼色,道,“其实,我们今日是到庄园去看几个患者,你正好可以跟你师傅好好学学。”吉春儿听了,这才高兴地答应了。

苏澜依旧女扮男装,带着甘甜、覃龙、覃虎,吉春儿骑马载着金红果。谢芳和丫鬟麦子则坐在车上,带上了一个大包袱,都是一些衣服鞋袜。另外还有几匹布,方便她们到庄园后自己动手做衣。夏松、夏柏和杀四则留在家里护卫。

苏澜先是到军营送钱。因要赶去庄园,苏澜就没进去,只是让哨兵去给孔峰送信。

一个哨兵朝军帐跑去。这时,苏澜看到仇阳拖着一辆粪车从一排帐篷后过来,两个小厮在旁边帮忙把着车。老远看到苏澜,仇阳丢了车。两个小厮猝不及防,粪车向一边歪斜,屎尿忽然扬起,泼了两个小厮一身。仇阳不管不顾,颠颠地跑来,嬉皮笑脸地道:“咦,小姐来了!”

苏澜也笑嘻嘻地道:“来了!奉你太阳爹的命,来给将军送银票,请你吃肥肉!待会儿,收拾好大粪车,中午你就有肥肉吃了!啧啧!”

仇阳还高兴将军小姐特地来送银票请他吃肉呢,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一看,粪车已经翻到。苏澜把粪车和大肉放到一起说,明摆着就是恶心他啊!

“又淘气!”仇阳的脸真不愧湿洋葱啊。

这时,恰好孔峰带着两个护卫过来。其中一个护卫大声呵斥仇阳弄翻了粪车,弄得军营臭气熏天。仇阳立刻点头哈腰要去收拾。苏澜大笑道:“仇阳,你老子托我给将军捎银票给你买猪肉吃,这事情我办好了!”说着把银票交给孔峰,道:“十万两。将军就不用给他喝肉汤了,给几快肉他吃吧,可怜见的!”说着,骑着马走了,留下银铃般的笑声。

还是一如往常,车队先是顺着山坡,到不孤园和有邻园看了一下田地,然后回到丰泰园。

恰好温先生下了针黹课,带着孙鸣玉从课堂里出来。看到苏澜,温先生忙含笑道:“小姐来了,请到我屋里坐会儿,我有事跟小姐说。”孙鸣玉则羞涩地一笑,喊声:“小姐好。”就退下了。

正好苏澜有事找她,于是跟着温先生进了她的屋子。甘甜则带着覃龙、覃虎在外面护卫。

小丫鬟上了茶,就悄悄退下了。温先生道:“几个庄头非要给我安排一个丫鬟,说是照顾我的生活。还说,章先生和马先生也安排了小厮照顾。”

“温先生就不要拂了大家的好意。您在我们庄园生活得好,才能教得好女孩们!”苏澜说着,一边打量着房子。这里有内外两间卧室,应该是温先生和丫鬟的房间,另外还有书房和针黹工作间,还有卫生间。虽然学堂有食堂,但是温先生这里还是有间小厨房,方便她烧水,做宵夜。家里收拾得很整洁、清爽。

苏澜道:“温先生如果需要什么,直接跟几个庄头说。他们办不了的,自会告诉我。我一定给先生办好。”

温先生笑道:“我在各处教学,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只要小姐和众位村民不嫌弃,我想在这里养老。”

苏澜赶紧道:“不胜荣幸!”

温先生道:“我今日请小姐来,有两件事情。一是,不知道小姐对女子再嫁如何看待?特别是,这第一桩婚姻并非她所愿,她也在这桩婚姻里面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差点都要死了!”

咦,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温先生打算再嫁吗?不过,温先生如果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苏澜是乐见其成的。“女子再嫁,寻找自己的幸福,天经地义,人之常情,我举双手赞成!”

“那么,小姐不反对孙鸣玉再嫁吗?她男人死的时间并不长!”

“什么?是,孙鸣玉再嫁?”苏澜有点意外,有点失落,也有些惊喜,“孙鸣玉找到婆家了吗?真是可喜可贺!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反对?再说,那种禽兽之家,咱们凭什么为他守节守贞?”她停了一下道,“我虽然不反对,但还是要提醒一下,孙鸣玉手有残疾,能不能生孩子也未可知。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要跟男方说清楚,免得将来到了婆家受人欺负。当然啦,她是我庄园佃户的女儿,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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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先生长吁一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男方对孙鸣玉的事情知根知底,不会嫌弃的。还有,鸣玉不是外嫁,而是招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苏澜愣了。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上门女婿一般都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穷汉,良莠不齐,好吃懒做、吃喝嫖赌者大有人在。于是,她严肃地道,“那这个人可要好好选选。为着孙鸣玉好,我得亲自把把关!”

温先生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是我没说清楚,让小姐误会了。崔达先生,退役卫兵,护卫庄园安全,又与孙家肝胆相照,是生死的情谊!孙家对这个上门女婿满意极了,托我做媒,还想问问小姐,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

苏澜听了,哈哈大笑:“哎呀,原来是崔达!太好了!崔大哥孤苦伶仃,孙鸣玉身世坎坷,两人互敬互爱,这可是缘定三生,天作之合!”她想了一下,道,“不但没忌讳,还非常合我心意!温先生只管告诉孙大夫妻,大喜之事,我要为孙鸣玉添妆!还要给他们送一个大大的红包!不行,”苏澜嚷嚷道,“以后,我们庄园,无论是嫁女还是娶妻,我都要添妆送红包!对,添妆送红包!”

温先生非常感动,道:“我替孙大夫妻谢谢你们。”

苏澜道:“虽然刑部的判决还没到,但是林庄头一家被流放已是定局。让孙大一家安心!”她想了一下道,“待会儿让我那个仆人给孙鸣玉把把脉,她在妇科医术方面懂得甚多!”

“那太好了!小姐,还有一件是我的私事,希望小姐能够帮帮我。”她长叹一口气,有些为难地道,“小姐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我的事情。当年我从那家出来,两子一女都不许我带走。之前十几年,我居无定所,没有能力。现如今,我在丰泰园安居乐业,就想着孩子。两个儿子是翁家子孙,我不担心,我就担心我的女儿。虽然是嫡长女,可因为我的原因,全家都对她恶言相向,也没有给她挑一个好婆家,远嫁到芜湖一个小商家。”说到这里,她忽然流下眼泪,“近日,我托人去芜湖打听,说是我女儿早就因为难产过世,只生下一个小女孩,如今大约五岁,也被这家小商家遗弃,不知所踪。也不知此事真假!”

苏澜听了,心里不由发紧。看来,温先生的女儿并非因为张凡或者什么人死于非命。但死于难产,孩子还被遗弃,也是可怜可叹。

苏澜道:“您告诉我您女儿的姓名,年龄,嫁到芜湖什么人家。我派人去查。”

温先生大为感动,道:“这就麻烦小姐啦。”说着,递给苏澜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翁薇,松江人士,生于顺嘉十二年。夫家名姓,什么商铺,孩子生于升平八年。如今五岁。

苏澜换算了一下,顺嘉有二十二年,升平皇帝已经在位十三年。如果翁薇活着,应该有二十三岁。可惜,大好的年华,却已经是花残花谢了。

苏澜沉吟了一下道:“温先生的嘱托,我一定放在心里,马上就派人去找。我想问一问,翁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比如翁知府和翁秀才。”

温先生叹道:“我是顺嘉十年嫁到松江府翁家,算来也有二十五年了。我出嫁那年,恰好公公中了进士,第二年,他又中了秀才,一家人说我是福星。那时,我过了几年比较舒心的日子。后来,我发现公公随着职位的升迁,收受贿赂,贪赃枉法,还没羞没臊地不停地纳小妾,生儿女。我好几个小叔小姑,比我的女儿、儿子还要小!后来,他也跟着他老子学得有模有样!为此我一方面为公公的胆大妄为而担惊受怕,又因为他风流成性而羞愤。我们经常吵架,也影响到薇儿不受待见。直到他纳了一个妓女为妾,我忍无可忍,要求和离。可是他们翁家坚决不肯,说要休我。我可是服侍太公公、太婆婆和婆母养老送终的人,他们竟然要一纸休书休了我!我愤恨不平,就先写了休书,还让书局刊印出来,广为撒传!也算是铁了心出了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