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即兴之作。”画师低眉。
“酒后?他与你说起过本宫与他的事?你怎知这首诗是为本宫而作?这首诗,写于秦老将军离世后?”
李嬅一连数问,画师不得不快速理清思绪,尽量答得毫无破绽:“回禀殿下,草民呈上的诗句,的确是写于北境易将之后。身后有人追杀,草民护着秦兄一路逃难,风餐露宿,逃到岷州,秦兄受了重伤,我们不得不到客栈投宿。恰值腊月,天寒地冻,只好饮酒暖身,秦兄有感而发,一气呵成。我们在岷州的客栈小住了半个月,秦兄养伤,草民就在旁照料,看见那首诗,草民不解其意,询问秦兄,秦兄起初也不愿多做解释。后来,草民听见秦兄在睡梦之中呼唤一人的名字,等秦兄醒来,当面问起,秦兄才说了些少年时的事。”
听完画师的解释,纵然画师不细说,李嬅也知道秦子城睡梦中喊谁人的名字了,她问画师:“秦子城受了重伤?你们离开岷州后呢?你为何遇见林大人?为何进京?你与秦子城,是如何走散的?”
“我们在岷州住了半个月,还未想好去处,追兵就跟上来了,我们只好继续往南逃。逃到剑南道,山势险峻,草民不幸滚下山坡,自此与秦兄走散。”画师说。
“你没有回原处找他吗?”李嬅望着银色面具,忧心忡忡。
“草民受了伤,幸得当地好心人救治。草民稍好些,回原地找过数回,哪里有秦兄的人影。草民也曾比着秦二公子的身形,拿着秦二公子的画像四处打听,一无所获,一来二去,不得不放弃。至于草民进京,是草民偶然作画,得了林玉嫦林小姐的赏识。草民窘迫贫穷,林大人愿意让草民陪伴他的千金作画,愿意赏草民一口饭吃,草民便跟随他进京了。草民粗人一个,乡巴佬一个,也想见见晟京的繁华。”
画师半张开手臂,展示身上的衣裳,“草民也不怕殿下笑话,草民无亲眷,独身一个,若没有林大人,草民断然没有这样的好衣裳穿,草民卖画为生,也不是日日都卖得出去的,跟着林大人,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钱,不必挨饿受冻。否则,草民不知在哪里流浪。”
李嬅打眼一瞧,画师身量挺拔,穿一身锦缎衣裳,称得上是体面,只不知,面具后是怎样一张脸。
只不知,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这画师嘴里的话,不可尽信,但是,她又愿意试着相信。
李嬅问:“你在安州停留过多少时日?秦子城在北境的事,你知道多少?”
北境的事?北境的残忍杀戮吗?北境的血流成河与生离死别吗?他怎么会不知道。北境秦氏都快死绝了,那段记忆,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比他保留的更完整?
画师怔了怔,用尽全力压下体内的汹涌澎湃,才答道:“秦兄还是小将军时,草民见过他穿盔带甲、骑马射鹰的模样。”
“秦老将军还在人世时,秦兄最大的心愿,便是早日独当一面,成长成老将军一般的国之栋梁,再成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