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星河这岛上的两日多光景之中,虽然被他用尽了种种鬼蜮伎俩,却不想百年刻苦用功,费心谋划的功夫,竟全似无用。除却逼得兄弟二人暂时避忌锋芒,韬光养晦,终究不能伤到兄弟二人;反而是万象得以借机返本复原,修补伤损;千幻更能元神出窍,暗中破阵:
千幻在暗中一番勘探,反复测验,确定了这恶阵的三处阵眼,发现了破阵的关窍。虽然碍于阵中的恶障邪氛,阻挡自己破关的前路,所幸自己身上多有宝物,能助力大业,护持元神。他如今借着四色令玺的威,加持住了先天五气镜,护住了自己元神,有了余力去摘正西阙楼上的那一口腐骨剑。谁知走到离那破败阙楼还有百十步距离的时候,突然又升起了一股沉重阻力将自己挡在外面。任凭他如何奋力催持,竟然借着两样功德宝物加持都不能前进半步,当真是奇也怪哉。
他才要懊恼,差点生了嗔怒心,忽然想起一旁还有一张鎏金桐木神弓同一口琉璃宝剑不曾用到。于是一边庆幸自己早用无形光隐去了法宝本相,使种种布置不至于漏出马脚;此外更庆幸君星河一向心智不坚,现下更是发了疯病,虽然举止愈发丧心病狂,却总归失了理智,更无法察觉他这一番动作。所以他暗中将真气运动,役使那一口琉璃宝剑,前方一试,发觉竟能突破面前无形屏障,终于给他发觉其中关窍:
原本君星河知道自己在君家旁系之中并不得宠,即便要找千幻、万象两个报仇也不会有族中尊长一丝一毫助力,生怕自己纵然有百年辛苦布置,却仍旧抵不过他们两兄弟手中种种底蕴底牌,所以早定了心意要同归于尽,才在布阵时将八方都做了死门,立了这么一个惨绝人寰,鬼泣神哭的恶阵出来。阙楼并腐骨剑,坟前的女子大腿骨,包括尸骨魔剑的剑鞘这三处阵眼方圆百步的距离俱都被他下了恶咒,包括君星河自己,一切生者死者,有情无情,都不得近前。若强越雷池,则只有死路一条,灰飞烟灭;就连法器宝物,过了百步之内,都有万重阻隔,难以施展。这恶咒是君星河百年之中四处寻来,哪怕君星河自己,也没有解咒之法。
千幻暗中感叹,庆幸自己找对了关窍,却又心中惊惧,想拿君星河竟狠辣至此,为了拉自己兄弟二人报仇,竟然舍得将自己生路封死,如此拼命,一时之间竟觉得‘丧心病狂’四个字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这般疯狂行径了。
幸而自己身边那一张鎏金桐木神弓,乃是三千五百年前,东北震位神土中南宫家国君进献给老爷子做寿辰贺礼的宝物。震位承天威掌天罚,这张神弓出自东北,原也是万魔辟易,诸邪不侵的宝物。原本是被老爷子传给了老三令狐天罚,以辅佐他修行之用,后来千幻因故借了去,尚未及归还,倒是成全了他现在,有了个能破解恶咒的依仗。
千幻心中拿定了主意,便将那琉璃宝剑唤了回来。默念宝诀,加持住了自己胸中一口神气,往宝剑上一吹,赫见那宝剑神光一晃,变了几分,成了个羽箭样式。他伸手捉住了宝箭,张弓搭箭,瞄准了阙楼上哪口腐骨剑,口中念道:
“天命昭昭,天威煌煌,雷霆万道,惩恶除邪;
魔障邪氛,万般恶业,天怒神威,诸恶辟易。”
千幻这一箭射出,借了鎏金桐木神弓的威,勾动东北震位天道神力,得了天威雷霆加持,哪怕有无形光隐住,仍挡不住一道雷霆电光,势挟万钧,往腐骨剑上而去。哪怕百步之内,有恶咒凶狠,阻力重重,却因震位天罚神力,万邪辟易,种种恶障邪氛,竟都挡不住那琉璃神箭。
只听阵中轰然一声惊雷炸响,腐骨剑顷刻间烟消云散,在正西位上的一道邪力瞬间失了继力。一片烟尘弥漫之中,那原本已经破败的阙楼崩毁坍塌殆尽。虽说君星河万般布置,攒起了这无匹邪气所成的一张底牌,终究抵不过正法神威。这一处阵眼,已是废了;无解死阵,终是有解了。
果真一箭破长空,雷霆势万钧。千幻一箭既出,阙楼坍塌,坏了一处阵眼,直接在正西位上开了一道生门。虽说君星河那一道恶咒仍在,只因生门一开,阳气汇入,此阵已不复至阴至损至邪至恶的阵势,再不是先前那一座无解死阵了。
那一口琉璃宝剑,虽然在功成之后变回本相,落在地上,只因是清净宝物,内外澄澈,又有雷霆神威加持,恶咒损不得,污不了。反而因为是落在正西位上,五行占尽白虎,庚金之气甚旺,又因为落在先天坎位,加上身在海岛之上,水气源源不断,甚为充沛。琉璃宝剑虽为宝相琉璃所造,却因剑型占了庚金之气,同五行白虎之机相辅相成,更是依了从金生水得道力,催得先天坎位壬癸之不断生发,好似滔滔大河,有了些汹涌磅礴之势。又因震位鎏金桐木弓的加持,宝相琉璃剑上更是添了震位卦气,便是更妙在此处:
震卦应对甲乙木气,雷霆天道执掌万物生灭赏罚,雷霆天象催发生机。此时恰逢遇水生木,现下水气正旺,同琉璃剑上震位之气催持生发,更是源源不绝,竟在这百步方圆之内,聚集一片雷云起来。雷声浩荡,隆隆不断,在正西位上这一处残破阵眼上,不断催发生机,向阵中四方发散开来。一时之间,西方位死门转生门,又遇上宝物神异催发,一股浩然生气,缓缓在阵中蓬勃上升,将阵中邪气一点点分化消解,竟出乎意料的开始转化恶阵的根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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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虽说千幻寻到破阵之机,破了一处阵眼去,给兄弟二人破劫除魔挣了一分助力出来。可终归雷云发生,声势浩大,实在难以遮掩;加上这恶阵同君星河的性命相连,正西阙楼腐骨剑一去,阵眼一毁,君星河立刻便有感应。他急忙役使万千恶鬼拥护住了自己,一道往正西位上赶来。
所幸是一来,千幻有三面小旗连同两件功德至宝的种种神威镇住元神,以作卫护,哪怕君星河手下有万千恶鬼,个个凶神恶煞,凶狠万分,却因千幻手中这些异宝加持,使千幻在其中如入无人之境,无所畏惧。二来虽说千幻一切动作布置,其中细讲起来道理复杂,但终归还是一瞬之机,发生极快,千幻见腐骨剑已破,立刻便转身回转自己肉身所在,并未在原地多做留恋。君星河反应动作再快,等他赶来也无法与千幻为难。三来只因千幻破了一处阵眼,死阵阵势已不复存在,他在这一劫中该做的动作已经完成,兄弟二人死劫也应运过了最为凶恶的关口,现在只等万象劫数过去,叫他大出风头,破魔除恶就是了。
千幻毕竟是元神出窍,又要同种种魔气邪氛抵抗斗争,着实消耗不小,与其要他再用精神,去破另两处阵眼,倒不如回转肉身,稍作修养。左右君星河现在,一身血肉精气已经供养阵中恶鬼凶煞,然而阵中恶鬼万千,凶煞无数,他本就修为不纯,如此一身血气,如何能够满足阵中万千恶鬼?更何况先前说了,君星河同恶阵命相连,加上还要祭炼温养尸骨魔剑,早已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十分受不住生气。贸然接近就好像一个常年被病魔折磨,内外两亏的人,突然用上种种天材地宝,除了要虚不受补,反而更要伤身害命。
现下正西位上生气不断生发,必然要借着那残破阵眼反补到君星河自身,即便只有一丝一毫,也必然叫他内里留下种种伤损。又加上他为了供养恶鬼,流失血气,散了精血,又发了疯病,几乎走火入魔。一眼望去,他的结果已经明朗,若他还有些福气,还能在万象手下得一个痛快,否则便只有被这恶阵反噬,注定要死的难堪了。
果然君星河役使万千恶鬼,来到正西阵眼之外。尚在雷云处两百步的地方,便被那源源不断的生气阻隔,好似被滚烫热油烧到躯体一般,只觉得痛苦难当,委实不能在前进半分。只得往后退出些许,心中不断思索,疑惑腐骨剑是如何被破的。
忽闻前方发了一声闷雷,竟隐约有了雨声,便只叫他更加疑惑。奈何自己一身精血快被掏空,肉身早已经是油尽灯枯,被那浩荡磅礴的生气内外相冲,顶的头昏脑胀,不能自已;他自己尚且被生气烧灼皮肉,身边一众凶神恶煞,也因为这生气是雷霆震气催发,又浩荡天威正气,自然更是受不住。可现下君星河却顾不了那么多,强行再逼出一点血精,叫那恶鬼凶煞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守住,硬要往那阙楼方向去。他此时已然乱了心智,竟选了一条下下之策;他方一入两百步范围,便察觉到不光有阵阵雷声,那雷声之中,竟还隐隐传来阵阵天音和梵音传唱。且不说那些凶神恶煞是否受得住这片造化生机,即便它们当真无惧,不怕被其中震位卦气化去,恐怕也会被那隐隐天音超度了去。
眼瞧君星河四周,魔罗夜叉,恶鬼邪魔簇拥,才不过往前走了几十步,已被超度了大半去。君星河终于回过神来,他深知照此下去,腐骨剑还未到,莫说周围这些依仗,便是连他自己,即便不被天音梵唱超度而去,也要被这源源不断的生机给生生克死。
想到自己大业未成,令狐家两兄弟尚未给自己弟弟偿命,他如何能先去一步,到九魂都里那罪业地狱之中受尽折磨?自己这百年如何费劲心思,难道就要白白浪费,都在此处做了画饼,竟都是毫无意义吗?
于是他当即釜底抽薪,只听一声怒喝,将原本用来压制住万象的尸骨魔剑唤回身旁。身剑合一,终于是魔功完全,魔体圆满,他原本那一副干枯尸骸的样貌,又变回先前一个饱满人身。又见他将双掌一合,隐约间脸上魔像一现,一股滔天魔罗鬼焰熊熊烧起,覆护周身,又有一股深沉厚重的至阴魔气,加持助力其余魔鬼邪灵。一时之间,阵中又是一片魔涨道消之相。
只是君星河现在顾头不顾尾。他一心只想要去正西看个究竟,只顾着他自己同尸骨魔剑身剑合一,能不惧霆生机,并将自己一身邪功强提至全盛之态,竟完全不曾想到那魔剑一去,万象身外压制他的魔氛一清,反而只剩龙藏紫气戒中的一片紫气祥瑞,翻涌蒸腾,一刻不停的滋养万象。
万象原本便是收了尸骨魔剑一击,又伤三分,借机破而后立,才能激发药性,发挥出来十分药力,滋养根本,来返本归元,恢复伤势。若是此时尸骨魔剑不撤,真正拖到三日死劫期满,他不过也是堪堪复原,实在算不得全盛道行,才好应三日死劫之中的重伤之象。可现下魔剑被君星河身剑合一,只剩下一片紫气呈祥,火龙护法,万象竟开始一日千里,恢复神速。
果然是老爷子算无遗策,令狐阁主又功参造化,祝祷攘灾,到底上达天心,有所功用。他们兄弟原本三日死劫,万象虽能堪堪复原,破劫除魔,到底还是自损八百。如今有阁主一番作为,他虽然自身无所感应,终归冥冥当中将这三日死劫销去些许。大约也是上天体谅,知晓万象是替天行道,于大公之外,也肯稍稍恩泽。也是万象平日多积外功,才有他如今的福报。
只是可怜君星河,沉沦执念,不知悔改,恶事做尽,大伤阴鸷。少时万象十足道行完全,代天行法,他君星河身死道消,堕落罪业地狱,受尽极刑偿还恶业之时,不知可会心中悔恨一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