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正兴起之际,忽然听到隔壁有男子呜呜咽咽的啼哭,久不见停,智深听了好不耐烦,便让张达去一探究竟。
片刻功夫,张达带回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年纪约莫十一二三,兴许是新剃度,头皮还有些乌青的发茬。
智深道:“你这和尚,为何哭哭啼啼,惹了洒家的酒兴。”
那小沙弥只是哭,智深火起,一掌拍裂地上一块青砖,喝道:“善了个哉!你这贼秃,脑袋可有这青砖硬?”
旁边张达和李虬听这和尚骂人贼秃,想笑又不太敢笑,都在一旁强忍着。倒是那老僧远远的在一边轻笑。
小沙弥战战兢兢道:“我本是良家子,半月前随家人到城里探亲,被寺里的和尚掠来。”
“你都这么大了,掠你卖给谁去?”那时常有拐子出没,小童、女人多有被拐的,因此智深如此问。
小沙弥又哭起来,任智深如何言语恐吓,只是不说。鲁智深又不能动真格的把他头打烂,只烦的七窍生烟。
“青草蛇”李虬眼珠一转,见那小沙弥容貌秀美,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笑嘻嘻问道:“莫非掠你来……侍寝?”
那小沙弥哭声顿时大作。
智深还不明就理,张达与剩下几个泼皮却都大笑起来,见那沙弥哭的伤心,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悄声与智深说了,只把智深气的暴跳如雷。
原来但凡世上的人情,惟和尚色情最紧。为何说这等话?俗人和出家人,都是一般父精母血所生,为何和尚家色情最紧?说这句话,是因色情上有讲究曰:潘、驴、邓、小、闲,说的是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驴儿大的行货;第三件,似邓通有钱;第四件,伏低做小,能忍耐,才能讨女子欢心;第五件,要有闲工夫。
小主,
世上惟有和尚家第一闲。一日三食,吃了施主的好斋,住了那高堂大殿僧房,又无俗事所烦,房里好床好铺睡着,无得寻思,只是想着此一件事。假如譬喻说,一个财主家,白日有多少闲事恼心,夜间又挂念钱物,到二更三更才睡,即便有娇妻美妾同床共枕,也无情趣。又有那小民,整日辛辛苦苦讨生活,起的是五更,睡的是半夜。到晚来,未上床,先去摸一摸米瓮,看到底有没有米。就算妻子有些颜色,也无什么兴致。唯有这和尚们一心闲静,有的是功夫理会这等勾当。
苏东坡学士曾道:“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毒则秃,秃则毒。”和尚们还有四句谚语,道是: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
远的不说,大相国寺就曾有一个法号澄晖的和尚,娶了一个艳娼,每次酒醉就情不自禁念叨:“如来快活风流,空前绝后!”有一位无赖少年,想要租这位梵嫂三年,澄晖嫌钱少,没同意。第二天,澄晖所居僧院牌额上被人蒙上了新纸,上面写着“敕赐双飞之寺”。
一个巴掌拍不响,高门望族也有那饥渴妇人,平日有规矩管着,寻常男子都见不得,唯独烧香,恰遇到这和尚,晓得和尚的好处,不然哪有那么多信女肯白白把银钱给寺庙。更有那色胆包天的和尚,昏了头做些抢掠民女的勾当。
不过人生百相,和尚也有不喜水道喜谷道,胎里带来专好男风的。这小沙弥就是半月前被庙里和尚抢掠而来,强剃了头,被逼侍寝。
鲁智深气的无名火起,问道:“是谁掠你?待洒家为你报仇。”
小沙弥抽抽噎噎道:“是武僧的班头,我听别人都叫他智空禅师。”
智深怒道:“这烧猪肉的和尚,不好好修习烹调猪肉,只干伤天害理的事!”这智空向智深请教过武艺,还是烧朱院的院主。烧朱院本名叫烧猪院,只因那里和尚善于烹调猪肉,只是名字不雅,后来化朱为猪改成了烧朱院。
智深拎起一坛酒,一口气干了。随后把坛子往地下一摔,一手提了禅杖,一手提了小沙弥,直奔烧朱院而去。张达等人忙不迭的跟在后面。那老僧叹一口气,闭目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