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七十三、礼折上的熟悉名字雨。
雨滴砸伞。
砸墙。
砸青石板。
砸黛色的屋檐。
也砸枝头粉白的梅花。
水滴砸在上面,跳跃四溅。
四溅成一处处水雾,水雾连成一片。
从高处往下看。
这座粉墙黛瓦的庭院,烟雨朦胧。
朦胧水雾之中,有一把撑开的圆伞。
圆伞如烈焰般鲜红,在雨中缓缓移动。
就像是一座下雨的池塘里,一片火红别样的荷叶漂流上岸。
红伞缓缓移动到庭院中央的一处屋檐下方。
屋顶的雨水被中式的屋檐汇聚流下。
檐瓦与下方的台阶中间,宛若悬挂了一张水帘。
水帘后方,有一位穿桃红色齐胸交领襦裙的小女郎,跪姿典雅文静的跪坐在茶案后方,垂目翻书。
小女郎及笄芳龄,梅花点额,桃红的襦裙匀称贴身,衬出初显窈窕的腰臀弧线。
上衣短襦外,还套有一件刺有绣文的墨黑缦衫,映衬出内里的那一点桃红。
层次感的穿搭令人眼前一亮。
视线上移,乌黑柔顺的秀发扎成垂鬟分肖髻,圆润的鹅蛋小脸,典雅淡妆修饰,配上眉心那一点梅红之纹,又显得贵气十足。
江南古镇,从不乏朦胧烟雨。
梅林深闺,也不乏轻盈之媛。
包子脸小侍女一手撑伞,一手搂着怀中满满一叠礼折子,一步跨两级的迈过台阶,进入屋檐下。
她侧身收起红伞,抖落成串水滴。
红伞斜倚在木门旁。
一叠礼折子被放在廊上的小茶案上。
门前,彩绶浅浅弯腰,两手拧紧湿漉漉的鹅黄裙摆,麻花似的扭出一手心的凉溲雨水。
她回望屋外雨幕,小嘴嘀咕几声,转脸朝一旁听雨读书的女郎不好意思道:
“抱歉小姐,刚刚在夫人宅子里瞌睡了下,小姐走的时候怎么不叫下奴婢呀,还以为小姐要与夫人说很多话哩,唔那会儿刚吃完午饭,容易瞌睡……”
彩绶懊恼挠头,脑海里现在还是不久前瞌睡醒来时,睁眼发现夫人与夫人宅子里的姐姐们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情景。
脸上婴儿肥的包子脸小侍女沮丧问:
“小姐,彩绶是不是很笨,只会吃和睡觉,就和猪一样。”
茶几后,苏裹儿手肘倚桌,低头翻书。
她摇摇头,轻声宽慰:
“不要因为睡懒觉而感到自责,因为醒着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若能从抛掷光阴中获得乐趣,就不是抛掷光阴。
“你,已经活得很充足了。”她点点头说。
“……”彩绶。
聊天时,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而彩绶是脑袋转了两下,才嚼完小姐的话,发现小姐又把天聊死了。
彩绶鼓了鼓嘴,决定一百个呼吸内都不理小姐了,哼。
虽然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不理小姐,小姐也不会理她,小姐从来都是不主动找话,都是她嘀嘀咕咕去问些笨笨的问题……
反应过来这些,包子脸小侍女愈发心情沮丧了。
“哎。”
生活不易,彩绶叹气。
她弯腰拧干了湿漉裙摆,擦了擦手,小姐不说话,彩绶便只好在屋子里空转悠了两圈,也不知道干嘛。
终于,她忍不住转过头,悄悄观察起了同一屋檐下的小姐。
女郎妆靓,颦眉掩卷,独坐檐下。
檐外,是绵绵雨幕。
彩绶总觉得小姐侧身听雨的剪影,饱含美人韵味。
对于美人之韵,光是人美,还是不够的。
因为这世间美丽的女子并不少,平民家也有,苏府的丫鬟中就有不少漂亮的。
但谁能比得上自家小姐?
抛开天生自带的贵气不谈,这种美人之韵,是与才气伴生的,而才气来源于书,来源于闺中学识。
这个时代,女子识字本就自带一种儒风。
更遑论,弹琴、吟诗、围棋、写画。临池、摹帖、刺绣、织锦……彩绶印象里,自家小姐就没有不会,样样精通。
小姐清雅,每日懒起,所做之事,皆有文韵。
春煎新茶、夏晓看花、秋日咏絮、冬护兰荪。
晴日焚香沐浴,雨时阅书描画。
偶尔午憩懒起,扑蝶逗猫,或染红指甲,教鹦鹉念新诗。
只是有时,小姐也会像眼下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