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修改神史,后者修改国史。
小主,
甚至于这一刻姜望追溯故我,他想《史刀凿海》上关于赫连青瞳建国时间的变化,应该发生在他第一次出使草原的时候。
也就是在草原王权压神权的那段时间,大牧王庭自己的历史也悄然变动。
在这之前他读史书,历史应当并不如此。
恐怕不仅仅是苍图神出了问题。
牧太祖也出问题了!!
赫连云云和赵汝成沉默的原因正在于这里。
他们明白了姜望的问题是什么,而身为牧国一份子、身在局中的他们,理所当然地生活在历史中,随着历史的改变而改变。
他们不可能惊觉问题,因为那不是问题,那也是历史真相。
他们是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对牧国的了解,猜到了这一局的危险所在,而在立于超凡绝巅、又身在局外的姜望这里,得到历史的确认。
在这种影响世界、改变历史的超凡层面,所谓“洞真”,往往都是管中窥豹,只能洞察片面的真实。
到了衍道绝巅,才是自己创造“真相”的人。
所以赫连昭图那一句“妹子,你何时能绝巅?”,此时再咀嚼,也就有了更复杂的味道。
“我知道了。”姜望说。
沉默已是答案。
他又问道:“你们觉得,涂扈可以信任吗?”
赫连云云认真地思考许久,最后摇了摇头:“我现在不够冷静,给不出答案。但我……我仍然觉得,赫连昭图是可以相信的。”
赵汝成则说道:“云云的母亲是第一个完成帝权压神权之伟业的皇帝,功业直追牧国太祖,我相信她的判断。”
倘若涂扈不可靠,赫连山海不会选择亲赴苍图天国,留他独制草原,甚至……给他杀鄂克烈的权力。
“我明白了。”姜望说道:“既然如此,就听从他们的安排。你们两个,先随我假身,仍乘此舟,去白玉京酒楼住下,那里绝对安全。有个叫暮扶摇的神只,会保护你们。你们就在那里,等进一步计划。”
他又探出手来:“小五,将符节予我。立在冥界的苍图神帐,应是等我去看。”
赵汝成取出那尚未交还的大牧符节——
这是一支装饰着白牦牛毛、上面刻满了草原文的铜节。
铸成竹节状,堪堪一握。
赫连云云握拳悬于其上,以拳心血滴于此节,郑重道:“以赫连云云之名,奉君此节,许代赫连在外,全权国事。”
赵汝成是礼卿,归国又离国,而未归其节。赫连云云虽然誓言退出储争,却也未被斩去王女身份——当然都有还没来得及,赫连昭图不想做得太难看的原因。但或许,这也是一种提醒。
姜望将此符节握在手中,而便一步踏出。
在赵汝成跟赫连云云的眼中,只见得那符节一恍就消失,三哥还两手空空,立在舟头。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才的密谈只是一段幻念。
见闻仙舟仍在飞驰,一路风景逝如流光……
星月原,到了。
……
……
今夜的草原格外空旷,空旷得很有些寂寞。
或是因为肆虐的白毛风终于在此安静了片刻。
或是镇河真君所带来的庞然的压力已经消散。
或是斯人……已乘仙舟而走。
赫连昭图并没有长久地眺望,他摆一摆手,示意朱邪暮雨带着军队退去,
在渐隐的云境长廊之前,他解下身上的长披,亲自为金昙度系上,口中道:“元帅辛苦。”
金昙度何等老辣,这时已知事情有些不同于想象。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不止姜望的实力超出他预计。大牧帝国的两位殿下,也跟他的认知有所不同。
这是危险的!
他常常教导金公浩,当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频频出错,那么他已经死期不远。
这话却是不必教金戈的,金戈的当务之急是认知自己。
“老臣以为……”金昙度慢吞吞地说:“殿下会取出一副新的披挂。”
“姜真君都知关心老帅,请您回府休息,孤岂忍频劳元帅筋骨?”赫连昭图抱住他,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金帅是国之支柱,铁浮屠乃天下劲旅。草原安定,全赖您维系——万请保重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