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亲爱的小孩(中)

春山喧 彼呦 1292 字 22天前

是叔叔张罗的,纸扎的金元宝垒满桌面,镇上最排面的法事班子也来了,咿咿呀呀唱了一天一夜。

一家老小觉也不睡,陪着他守夜,出殡当天,婶婶的哭嚎凄厉,盖过唢呐。

没有别的亲人,仪式结束后,凌野只能搬进了乡下叔叔家。

从出生就没怎么见过面的侄子,伤得太重只能躺着,耳朵也聋了,后来干活倒是很麻利,就是靠比划交流太费劲,性子也冷淡,越看越不招人喜欢。

赔付金到手,叔婶的善意很快消散,视他如空气。

总说年底天冷,修车铺生意太忙,下个月再带他去城里看耳朵,回学校的时间也一拖再拖。

下个月,再下个月。

直到次年腊月,他只等来了叔叔家越盖越高的小楼,二层建成那天,婶婶站在门前给邻居分瓜子,脖子上的金项链张扬又气派。

凌野被往来恭贺的陌生人推挤着,直到被搡到门外,才有大娘顺嘴问了句,门口那个男娃是谁。

“捡来的侄子,”婶婶瞥他几眼,也不避讳,嘴里的瓜子壳往花坛吐,“耳朵聋了,家里留不住,准备正月里送特殊学校寄宿去。”

女人面容刻薄,说话时嘴咧得极大。

凌野站在原地盯着她看,等到最后几个字落定,仿佛一脚踏空,整颗心直直地往下坠。

唇语是他自己学的。

在街上盯着人看,对着窗玻璃一遍遍记口型,比父亲当初教他开赛车还彻底的野路子,一切全靠自己摸索,像一种求生的本能。

凌野心里清楚,耳朵坏了,那他这辈子就再也成不了赛车手。

如果还想走出林区,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读书。

前路在何方,又通往何处,甚至老天爷还有没有给他留下这条路。

他都不知道。

但凌野之前听人说过,镇上的特殊学校并没有高中办学资格,更像座死气沉沉的牢笼,他绝不能被扔在那里,不能向命运低头。

他可以证明给所有人看,无论有多少困难挡在面前,他都能咬牙克服,只要让他留在现在的教室里。

他想上高中。

他想高考。

零下二十几度的天,凌野顶着寒风蹬了几小时山路,喉间都是铁锈味,焦灼而绝望,如同游向汪洋中最后一块浮木。

母亲去世后,县里的小饭馆留给了仙姨。

他循着记忆里的路摸到店门口,扶着墙调整了一会呼吸,透着窗花和雾气往里看,见仙姨的丈夫也在帮着忙活,犹豫了许久,还是收回了掀门帘的手。

事故后,仙姨悄悄来乡下看过他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