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坠星

她自然是习惯了尸体和痛苦,但是当此刻的自己站在童年的土地上时,阿比盖尔才意识到见过残酷战场,习惯拿枪和魔杖杀死他人的自己,似乎和平静祥和的戈德里克山谷格格不入。

“我们只是习惯了,也必须向前看……”保罗缓缓地摇头,他们就像是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一起坐在村子广场附近的台阶上。

暴风骤雨般的战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和他们远去了,但是当阿比盖尔瞧见头戴着黑纱的夫妇从教堂里走出,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头发花白的布朗先生路过广场,他的大儿子死在了一战,他的孙子在非洲战场为国捐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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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比盖尔突然明白了,战争实打实地还在他们的身边进行着,那只野兽还在不停地蚕食着生命。只要战争还在继续,那么这样的人间悲剧就还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她将自己的脸埋在手心,人生最难做的莫过于不停习惯,最难释怀的则是向前看。

而当1943年的8月,在这个防空警报撕裂伦敦上空的时候,阿比盖尔猛然警觉到了一件事: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安塔雷斯了。尽管在三天前,安塔雷斯的信件还会寄过来,他的声音通过信传到阿比盖尔身边。

但是阿比盖尔总觉得,自己似乎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安塔雷斯了。

*

安塔雷斯总感觉,自己似乎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看到阿比盖尔了。

1943年8月的库尔斯克,这里已经见不到半块完整的土地,坦克和轰炸机已经将这里的地犁过最起码三四遍。安塔雷斯趴在战壕里,充满血丝的眼凝视着天空——那里也该早被硝烟熏黑了,此刻却依旧倔强地露出一点蓝。

不知道为什么,安塔雷斯现在看到任何关于蓝色的东西,都会想起阿比盖尔的那双眼睛。他喜欢她那头即便有些灰白但依旧漂亮的长发;他喜欢她那双忧郁的眼睛;他喜欢对方在台灯下凝神阅读那副专注的神情。

他紧紧抓住了自己胸口的那块衣服,好像在此刻自己终于知晓了“爱”这个字眼是多么地折磨人!安塔雷斯爱着自己的祖国,愿意为她奉献自己的一切;安塔雷斯爱着理想和自由,愿意用活着时光去践行真理;安塔雷斯也爱着阿比盖尔,所以……

一颗炮弹狠狠砸在战壕外,溅出的尘土铺天盖地倾泻在他的手心,安塔雷斯握住它,感受着泥土的温度。他闭上了眼睛,在第一声“乌拉”响起的时候,他又睁开眼睛,如同箭嗖得一声从战壕里冲出来——

在那时,安塔雷斯看见了那只漂亮的动物,她整体是白色的,此刻正在站在不远处的废墟上凝视着他。矛隼的眼睛应该是黑色或是棕色的,但是此刻,她的虹膜是漂亮的灰蓝。

你呀!你!你要对我说些什么呢?我白色的鸟儿,我灰蓝眼睛的小傻瓜!安塔雷斯舔了舔嘴唇,但是斯拉夫男人永远不能在战场上后退,作为他妈妈的好儿子,他妻子的好丈夫,作为他自己,安塔雷斯睁大了眼睛。

那只白色的矛隼此刻似乎是凌驾在了大地上的一切欢乐与忧愁之上了,他觉得自己眼睛好疼,或许是鸟儿白色的羽毛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她真耀眼,但是四面很快又响起了炮击和枪声,海东青飞走了。

安塔雷斯眨了眨眼睛,他听到了战友大喊的声音,德国鬼子的炮弹朝着他们飞过来了。男人扑了过去,魔法在他的指尖流窜着,好像他整个人的背部也要和一只鹰般插上翅膀振翅高飞了,但是没有。

炮弹被掀开,手里的枪还在疯狂地向对面倾泻子弹,安塔雷斯觉得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疼得厉害,大概是战场太吵的缘故了。但是很快,德军的新一轮攻袭又压了上来。

他感到自己的喉咙、眼睛还有耳朵都在流血,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那样得疼?但是安塔雷斯,不,此刻的他是伊戈尔·尼古拉耶夫斯基,是阿廖沙·奥西古洛夫斯基,是安德烈·伊万诺夫斯基,是米哈伊尔,是伊万,是坦克手,是狙击手,是千千万万个还在冲锋的苏联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