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上元节后又下了一场大雪。乡间白茫茫的一片,树枝时不时因承受不住雪的重量而发出“喀吱”的声音。
猪圈里的猪叫了一声,猪棚边上的石槽又被冻上了。
唐延年一盆热水浇了过去,一圈白烟袅袅升起,唐延年将去年囤的糠倒了进去,又就着些往日存着的米汤,一股脑地用木棒搅拌着。
“你们可要好好长啊!等小妹出阁,你们可是要用来给小妹添妆的。”唐延年对着猪唠叨道。
唐家有姊弟三人,唐延年居长。唐父原先是个卖狗肉的,他本是名将之后,虽流落乡野,但胸有沟壑。因见不惯这乱世沉浮,遂是告别妻儿参军,他离去之时,唐母已怀有身孕。后来,唐母难产,倒是拼死留下了一对龙凤胎,大的是姐姐益寿,小的是弟弟平安。唐母故去那年,唐延年不过虚岁八岁,弹指一挥,不知不觉之间竟已过了十五年的光阴。
平安捧着书卷,听到唐延年的唠叨,不由得一笑:“阿姊对着猪说,它也听不懂啊!”
唐延年抬起脸冲着他一笑:“它们可不傻,碰着了好吃的就嗅上来。我日日不辞辛劳伺候着他们,它们就应该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来报答我才是。”
平安笑了笑,他深知大阿姊的想法历来都是稀奇古怪的,若不是她总有些小脑筋,寻得了一个专为犯罪的富户顶罪的谋生方式,只怕昔日母亲故去后,本家夺了她们的家产,他们姊弟三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放下了书卷,对唐延年道:“阿姊不是要赶大集去为益寿阿姊买新婚的头饰吗?喂猪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唐延年爽朗一笑,倒也没和他客气,推开了猪圈的门。她的性子是这乡里乡间出了名的果敢爽直,也是最不拘一格之人。她从不认为读书人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是不食人间烟火,他日在朝为官又如何能知民生疾苦。因此,平安若要帮着她做什么,她也从不拦着。
唐延年的手在围裙上一擦,她一面卸下围裙一面道:“喂完猪就把课业做了,我回来可是要考你的。”
她的话音刚落,唐家老二益寿就拿着铁锹走了出来,她一面铲着门前的雪一面道:“阿姊对平安也忒严了些,别家的读书人谁天天搁猪圈里转悠?”
唐延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咱家也不是别家。”
她将围裙递给了益寿,又从门口的挂钩上取下了篮子。